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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神(上)  第11页    作者:古灵

  这个词儿已经烂到爆了,能不能麻烦你换个新鲜一点的来呀?

  杀了他!

  不够新鲜。

  杀了他!

  我要睡觉了,没空理你。

  杀了他!

  我睡着了。

  杀了他!

  鼾~~~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

  我先杀了你!

  然后,她清醒过来了。

  然后,她发现自己并不在睡床上。

  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在深夜的树林里,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子。

  然后……

  「上帝耶稣,我在做什么?」她失声惊叫,两手猛甩,再拚命往睡衣上擦,目光惊怖地瞪住地上那两截活生生被拧成两段,仍在冒出潺潺鲜血的兔尸,背脊骨发凉,全身冒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她转而盯住自己的手,颤栗地喃喃自语。

  它终于成功了?

  没错,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夜夜不厌其烦地进入她梦里来骚扰,现在,它终于突破她的防卫,成功地使她动了手,但只成功了一半,她的确是下了手,却找了替代品,它成功了,却也没成功,但是……

  照这种情形看来,它总有一天会完全成功的,对不对?

  不,不对,她绝不会让它称心如意的,她要想办法,无论如何,她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来的!

  思忖着,她慢慢回到楼房,回到卧室里,悄悄溜进浴室里把自己身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再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睡下,步维竹背对着她睡得正熟,她凝视他的背影片刻后,也背过身去。

  现在,她能想什么办法呢?

  暂时离开他?

  不,这不是个好主意,就目前整个大状况而言,无论他们谁离开这座小岛都不安全,而只要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其它人必定会受到拖累,这样一来,这种做法不但毫无意义,反倒弄巧成拙。

  不,这个办法逊毙了!

  那么……不睡觉?

  开玩笑,没有任何人能永远不睡的!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唔……唔……啊,对了,对了,它平日都不理会她,却在梦中竭尽全力蛊惑她,是因为在睡梦中,人的意识总是比较薄弱易受操控吗?

  嗯,嗯,没错,应该就是这样,既然如此,她可以让自己进入准战斗状态,只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自动惊醒,而且在一秒钟之内抓回所有的意识,这样它就拿她没辙了吧?

  虽然有点辛苦,可能一只笨鸟随便叫两声就会吵醒她,或者一只蠢壁虎从墙上爬过去也会让她在两秒钟之内挣脱睡梦的束缚,但,在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之前,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要能维护丈夫的安全,再辛苦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让自己进入准战斗状态,再缓缓阖上眼。

  不过今夜,她大概是再也睡不着了!

  同一刻,背对着她的步维竹徐徐睁开眼,望着窗外树影摇曳,回想刚刚在树林间所见到的血腥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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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蓝的天空俯瞰着翠绿的海洋,洁白的沙滩上摇曳着婀娜多姿的美人蕉,永无止境的阳光为蓝色的珊瑚礁添上璀璨的光彩,没有世俗文明的污染,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最原始的大自然生态和单纯的原住民,拥有私人小岛的好处就在这里,能够完全依照个人意愿把瑰丽的天然风味完整的保留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度假之地。

  只要不是这么热就好了。

  「呼~~」放下菜刀,郁漫依横手背甩去一把汗水再重拾菜刀。「真希望再多来几场暴风雨。」

  如同往常一样,不管妻子在做什么家事,步维竹总会自动跑来帮忙,譬如此刻,他毫不犹豫地接下最腥膻的工作--刮鱼鳞、剖鱼腹,这也是郁漫依没想过要离婚的原因之一--他实在是一个非常体贴的男人。

  「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暴风雨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不过雷阵雨也不少,今天之所以会这么闷热,我猜半夜里八成有骤雨。」

  佛州是没有冬天的,不论是在炎夏的八月或深冬的二月,除非暴风雨带来强风和暴雨,否则佛州只有两种气候--火烤般的炽热与和煦的温暖。

  「小鬼们呢?」

  「用过午餐后就骑驴到村里头去了。」

  郁漫依望向窗外,远处海平面尽头晚霞灿烂满天。

  「他们不打算回来吃晚饭了吗?」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如果天黑了,阿奈会带他们回来的。」

  郁漫依考虑一下,随即收起一半水果蔬菜回冰箱里,再继续做两人份的晚餐:包着苹果、椰子及菠萝的甜薄片馅饼,家庭式烘培糕点,海鲜煎蛋卷,新鲜果汁,以及浇上风味奇特的果酱的雪花冰。

  在岛上,无论是食物或饮料,全都是最新鲜的。

  餐毕,步维竹在桌上留下字条后便偕同郁漫依走出屋子,在金色月光下漫步向沙滩,呼吸新鲜的热带空气,聆听海涛起伏的絮语,沐浴在梦幻般的气氛中。

  「难怪情侣都爱在月光下散步,这种气氛真是罗曼蒂克!」郁漫依呢喃。

  「当年我们没有度蜜月,现在也可以算是补度蜜月吧!」

  「是有度蜜月的感觉,不过……」郁漫依发出轻笑声。「哪对新婚夫妻会随身携带两个小鬼一块儿度蜜月的?」

  环住她的手臂紧了一下,「妳很在意?」步维竹问。

  「那倒不会,反正一个月来他们几乎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也碍不着我们。」

  近两个月以来,每天清晨五点半,步维竹仍然非常坚持原则地硬将一家人叫起床,顶着小鸟们和谐的歌声,一路嘿哟嘿哟爬上高山顶上欣赏日出的彩色天空,然后再回来吃早餐,接下来是小鬼们叫苦连天的受难时间--上课,直到午餐前半个钟头。

  午后,前一个月,他们总是一起到隐密的小海湾探险、钓鱼,或横穿小岛到另一边的险峻山谷照相,或投入各种水上活动,如划独木舟、玩冲浪板,在轰隆隆作响的银白飞瀑下游泳,在海中与有如彩虹般的鱼群浮潜。

  但到了后一个月,小鬼们已经没兴趣陪两位老人家闲逛了,老是用完午餐后就不见人影,步维竹与郁漫依也乐得撇开两个小鬼享受他们自己的两人世界。

  相依偎伫足在露台上往下看着海浪拍击到岸上岩礁的美景,手牵手徜徉在丛林深处欣赏交相辉映的瀑布、迷雾及彩虹,或双双沉浸在纯朴自然的海水中让身心放松,然后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小饮一杯。

  下雨天的回廊下,他们静静聆听雨滴飘落在绿叶上所演奏出的美妙音乐,那份心灵上的感受非笔墨所能形容;最美的是在月夜星空下的沙滩散步,像诗一样的浪漫。

  于是他们发现,对于大自然,夫妻俩也有同等程度的热爱,而这份热爱,更贴近了他们的两颗心。

  「维竹。」

  「嗯?」

  「虽然还不是十分确定,但,我想我可能有点爱上你了。」之所以会加上「可能」这两个字,是由于结婚十年都不曾动心,却在短短两、三个月内爱上他,如此迅速的演变,连她自己都很怀疑这份爱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步维竹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下,旋即又继续,快得令人几乎察觉不出异样,然后,揽住她的手臂再度紧了紧,但没说什么,郁漫依也不以为意,只望着自己印在沙滩上的脚步痕迹,浅浅的一波浪来即抹逝于无形。

  他原就是个内向寡言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更是含蓄,即使有同样,甚至更深刻的感觉,他也说不出口。

  但从他的眼神中,由他的浅笑里,还有他的一举手一投足,自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她也可以领略到他的心意。

  他应该也是爱她的,只是不知深浅如何?

  不过,这也是与他夫妻十年的郁漫依才能够领会到这种含蓄的表现方式,若是交往不久的男女朋友,肯定是懵懵懂懂地一无所觉,不但恨死他的迟钝,更恨死他的无情,脾气暴烈一点的还会先劈头给他来一顿臭气熏天的破口大骂,再一个大脚丫子踢他出局。

  男人太含蓄也会令人受不了。

  「不过,老实说,我自己也满疑惑的,」郁漫依低声嘀咕。「想想当年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只会爱波特一个人,结果没几个月我就忘了他,如果那就是爱,我也没资格怪波特变心,因为这种爱也实在太脆弱了。」

  「或许当年妳并没有真的爱上他。」步维竹轻轻道。

  「是这样吗?」郁漫依喃喃道,继而蹙眉沉吟。「要这么说的话……嗯,也是有可能啦!我现在的心情和感觉确实跟当年不太一样,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怎能确定我现在这种心情就是真正的爱呢?」

  「我没有办法告诉妳正确答案,因为……」步维竹用下巴指指横在侧方不远处的一截枯木,示意她到那边坐。「有些事是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

  呿,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干嘛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郁漫依瞟他一眼,两眼微微一翻。「说真的,维竹,有时候你真的很闷耶!」

  上前两步在枯木上坐下,「想到什么点子了吗?」她转开话题了。

  「没有,在我们这种处境之下,想要计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实在不容易。」步维竹摇头道。「妳呢?妳的脑子里还有什么声音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双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郁漫依泰然自若地说出语气非常肯定的谎言欺骗丈夫。「不过,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他的脑子里都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声音,她却有呢?

  「不,妳是个坚强乐观的女人,我相信妳不会有那种问题的。」

  听他丝毫不疑的语气,郁漫依不觉绽出美丽的灿烂笑容,感激他对她的信任。

  在这个世界上,包括她的亲人、朋友、上司、同事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他对她的信任,所以,无论多辛苦她都要忍耐,无论多疲惫她都会捱过去,无论多艰辛她都得克服。

  她绝不会容许这一份信任被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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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每天晚上睡前都见你忙着玩计算机,都两个月了你还玩不腻吗?究竟有什么好玩的?」

  卧室里,睡床上,夫妻俩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一边忙着各自的事,步维竹忙着敲打搁在大腿上的手提电脑,郁漫依则忙着拿遥控器转台,电视屏幕不断变换节目。

  「我不是在玩。」步维竹迅速键下一串网址,按下Enner键。「忘了吗?我在找那位医生。」

  「啊,对喔!」一经提醒,她立刻想起来了。「可是,为什么要在晚上?」

  「白天有那两个孩子在身边吵,无法专注。」步维竹漫不经心地说。

  「说的也是。」见步维竹双手十指忙个不停,她不禁好奇地采过头去。「找得如何了?」

  「仍然没有一点踪影。」

  「怎么会这么难找,都两个多月了说。」

  「当警方追得很紧时,他就会躲起来完全不与外界联络,现在可能就是那种状况。」

  「这样啊……」郁漫依两眼斜斜地偷觑着步维竹,若无其事地关掉电视,遥控器放回床头几上。「那……你今天会弄到几点才睡?」

  「一点左右吧!」

  「真的?」郁漫依看看手表,心喜不已,现在才九点半,还有三个多钟头。「那你记得要睡的时候得叫醒我喔!」

  步维竹似有意又无意地瞥她一下。「又有什么电视影集非看不可吗?」

  「呃?啊,不……不是,是……是摩托车比赛啦!」幸好他都在睡前玩计算机,她正好可以趁这时候放松战斗状态进入沉睡,再加上白天也没做什么耗费精神体力的事,不然早就超出她的忍耐极限了。

  步维竹嘴角似笑非笑地浅浅勾了一下。「原来今天是摩托车比赛啊!」真难为她要想出那么多理由。

  「是啦、是啦,那,记得喔!」

  「好。」

  「一定、一定要叫醒我喔!」郁漫依不放心地叮咛再三。

  「知道了。」步维竹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

  太好了,今天她又可以好好睡三个钟头了!

  不一会儿,郁漫依开始发出若有似无的浅浅鼾声,步维竹这才把视线转过去,双眸怜惜地凝注她有点孩子气的睡容,知道这是在她极为疲惫的状态下才会出现的现象。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第八章

  杀了他!

  不!

  杀了他!

  偏不!

  杀了他!

  绝不!

  杀了他!

  死也不!

  杀了他……

  「漫依!」

  蓦闻熟悉的呼唤,郁漫依猝然惊醒。

  然后,她发现自己仍在床上,事实上,她是坐在丈夫身上--姿势很暧昧,因为他们两人都未着半缕,一丝不挂。

  然后,她发现自己两手的手腕被紧紧抓住,被她的丈夫抓住--这好像跟暧昧有点距离。

  然后,她发现自己一手掐住丈夫的脖子,一手持着一把利剪抵在他胸口,如果不是他抓住她的手,那把剪刀恐怕早已深入丈夫体内了--倘若这跟暧昧有关系的话,她岂不是变态!

  「上帝!」她惊骇地呢喃,无法动弹,仍保持原来的姿势。「我还是做了!」

  然后,她将不知所措的目光移至丈夫脸上。

  他会怎么想?

  然后,她发现丈夫不但没有一点惊吓的表情,他的眼神甚至是温柔的、是谅解的,好像在对她说:不要紧,这不是妳的错,我不会怪妳的。

  「维……维竹?」他怎会知道?

  他不语,唇瓣徐徐弯起一泓安抚的微笑,然后轻轻拉开她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再拿开另一手的剪刀。

  「睡吧!妳太累了,安心睡吧!」彷佛催眠般的呢喃,他一手把她拉下来伏在他胸膛上,一手抚慰地在她的背上温和地拍拂着。「睡吧!」

  「可是我……」

  「不必说,我都知道,以后,我睡上半夜,妳睡下半夜,嗯?」

  他都知道?真的吗?

  那他为何什么都没说?

  聆听着他稳健的心跳,熟悉的气息温柔的包裹住她,只一会儿,她那颗惊悚的心也逐渐平稳下来,于是,由于惊吓过度而临时罢工的脑筋终于又恢复运转。

  她总得说些什么,不能就这样当作没那一回事……

  解释,对,她必须解释。

  「其实我不应该会睡得这么死的,都怪你睡前坚持要来上那一场激烈的『床上运动』,」没想到脱口而出的却是纯粹推卸责任的埋怨,好像闯了祸的小鬼急着想赖皮。「害我……」

  「对不起、对不起,那么,以后我们做过『运动』之后,妳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这样可以吗?」

  没错,他是应该对不起,因为都怪他……慢着!

  不对,这……这怎能怪他呢?明明是她要杀他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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