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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说……  第16页    作者:于晴

  「烧了两万多册,还在计算重整中。春香也说了,不必太劳累,不重补也无所谓……其中有一本,是记载妳跟春香的事。」

  「我跟傅临春?」

  三公子委婉道:「妳待在云家庄的那一年除夕,有人看见妳立誓。」

  她心一跳,直觉想到那一夜冷到骨子里的寒风,以及绝望的心情,孔海穴又阵阵抽痛,她勉强笑道:「我不知道这事也被记下……记给那么多人看。」

  他一把火烧了汲古阁,这个人……不是什么都会说好的人吗?还是,他本性里也有偏绝情的一面。

  三公子见她面色有异,转移话题道:

  「难得有机会跟妳闲聊,想知道春香的事吗?」

  「想!」她果然上钩了!细长的眼非常规矩地锁定在爆料舅舅身上。

  见她好奇得不得了,他笑道:

  「我选中妳,是因为妳滑溜得像条蛇,虽然跟以往的云家庄的金算盘大不相同,但我就是很期待在妳的主持下,云家庄能维持多好的门面?闲云看中春香,是他没有贪念、没有执着,即使心无挂碍成了绝顶高手,也不曾想过在江湖上独霸一方;再者,春香有个厉害之处,即使不曾见过这个江湖人,但只要江湖史上有这人,春香见了真人,一定认得出来。例如妳身边的妖神兰青,他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她瞪大那细长的眼,啐道:「真他奶奶的够神!」

  三公子又看了她一眼,面露不赞同。

  她眼珠溜溜转着,扮个鬼睑。

  三公子摇头叹气,道:

  「春香对任何事情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何时隐退不重要,就算做到老死也不在意,我想妳也注意到了,华家庄几次抢得先机,春香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只在乎,保住云家庄就够了。」

  「我知道。别人都爬到头上了,他却无关紧要,而且他睡觉时老爱穿着外衣,也搞不清楚这是他的乐趣还是懒得脱,一没事他就当我那儿是个密室,老窝在那儿,娘啊,竟然还想唱小曲,那『妹妹』两个字出自他嘴里,我浑身发毛。最可恶的是他喜欢我的头发胜于我的脸,每次打雷时说好听是吹箫安抚我,但雷声一停他就睡着了。舅舅,你说,傅临春在云家庄是不是也是如此?」她咕哝着,嘴角却是不甘情愿地在微笑。

  「这个……没听过他爬上谁的床去,他恋家是庄里弟子都知情的,前两年,二公子喝醉进到他的房里,那时春香正看着闲书,二公子就这么醉醺醺躺到春香床上,春香他——」

  「怎样?」她好奇得不得了。也爬上床把二公子当布娃娃抱着睡?还是,傅临春床上一直有个布娃娃,被二公子给抢走了?

  「春香连同被褥,把二公子包了起来,放在门外。」

  「……那舅舅跟他下过棋?」

  「他下棋可以下上一天,没人愿意跟他下。」三公子一想到就头痛。

  「哈……」她终于掩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大笑慢慢缓了下来,变得轻轻笑着。她扬眉看着三公子,有点撒娇地:「舅舅!」

  三公子看着她神采飞扬,再无以前的迟疑。

  她嘿笑两声:「舅舅!舅舅!」叫到最后,声量极大,快活地对他大喊着。「舅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好高兴我有个舅舅?」

  三公子面色泛柔,把她当孩子似的摸着她的头。「我一直都知道。妳没说过,可是,妳一直都用妳的行动在表达着。」

  她哈哈一笑,说道:

  「舅舅,一个聪明的商人,是懂得以小搏大,该舍就舍,该拿就拿,是不?不管方法有多阴险多贼头,非得到手不可!」一顿,她柔声道:「这个聪明的商人,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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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临春步入院子。

  静悄悄地。

  元宵节将至,今朝所居的城里,入夜有着灯会。她喜凑热闹,灯会、庙会,只要是热闹的街会,她都像在自家里逛着,今晚应该也不例外……

  「舅舅!」醉声突然响起。

  傅临春循声瞟去。亭里有个穿着喜气洋洋大红衣裙的姑娘,他记得,早上妞儿穿的也是一样,这一对宝儿,他想着,而后微微笑着,撩过衣袍,入凉亭去。

  时值初更,圆月融融,亭内仍是悬着夜灯,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她满面异常红晕,抱着酒壶在喝酒。他眉头一拢,又看见桌上棋局正下了一半。

  「舅舅,你坐啊!」她朝他瞇眼笑着。

  他落坐在她身边,要拿过她的酒壶,她扁扁嘴,咕哝:

  「就这一次,这一次嘛,不然你替我喝。」她耍赖地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毫不考虑地一饮而尽。而后,他以手背擦过她红咚咚的烫颊,又将她凉凉的双手包在掌心里。

  她嘿笑两声,低声道:

  「舅舅,这真像梦,是不?是不是中了血鹰,也会有幻觉?打我中血鹰后,傅临春竟肯跟我好了!」

  「这不是梦。」傅临春温声道,见她愈坐愈靠近,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她嘻嘻一笑,有点稚气地:

  「舅舅说不是梦就不是梦……」她瞇眼,看着他。「傅临春?」

  「嗯?」他等着。

  「你说,你在闻人庄一个月,跟个什么江湖女侠……难道你都没有感觉?」

  傅临春望着她。近距离下,她细长的眼眸藏着月光,他轻轻吻上她的嘴,她本来已经合上眼,开始回吻,忽地她眼眸一张,又退回她的位子,咕哝道:

  「我在作梦吧?舅舅你别乱亲我!被傅临春发现,他会把你灭尸!」唇舌有点火辣辣,像是大火烧过,让她脑袋又是清楚又是混乱。

  他不以为意她把他误认是别人,道:

  「我一直在等妳开口问,妳总算问了。我一向只喜欢吃自己碗里的好菜,其他人的碗有什么菜,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睫毛扇啊扇的,眼珠乱滚,低声道:

  「本来你碗里也是没有菜的,你要再挟好菜,也是可以的。」

  「我千辛万苦才把我想吃的菜色给挟进碗里,这菜活蹦乱跳,我不拿筷子压着她,她还会跳出碗里逍遥去,我哪来余力去看其他人的碗?」

  不知道是不是醉得过头,她连耳垂都红扑扑的,整个人像是一团小火焰,她看看桌上棋局,又看看他包着自己的大手,慢慢垂下眼,细声道:

  「舅舅,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沉默一会儿,柔声道:「只要妳肯唱出心里的话,我都会听。」

  她盯着他的手,轻声哼唱:

  「哥哥啊哥哥,曾经拿着一把刀,亲自砍进我心口……舅舅,其实我不怕雷打死我,也不觉得我有错,傅临春更没有错,我只是会老想起那天。他是天、我是地,天地哪来的机会相爱?」她声音微地沙哑,踢掉鞋子,让一双赤足一块踩在石椅上。

  「我喝口酒,好不好?」她想要抽手,却发现搞了半天,这双大手不是让她温暖的,而是用来控制她拿酒的动作。她一脸苦命,又笑咪咪地偏头,醉眼朦朦地凝视棋局,叹道;「从小我在市井生活,要发誓,随随便便,从来没当真过。就除夕那一天,我以我全部的心意起誓,如果我再喜欢傅临春,我一定遭天打雷劈,老天绝对不要宽待我!现在我还是忍不住跟他在一起了……嘿嘿,舅舅,老天何时来打我呢?」她半醉半醒,脚趾自己玩着蜷缩的游戏。

  「老天若打了妳,也连我一块打吧。」傅临春一字一语,慢慢说道。

  她猛地抬头。

  傅临春目不转睛,沉声说道:

  「话都出口了,我没法收回来,但若雷要劈妳,第一个一定先劈过我。」

  她闻言,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王八蛋!舅舅,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每次他老躺在我背后,还不要脸地抱着我,第一次我想他真是把我看得很随便,后来我才明白他在我背后,雷要从窗口劈进来,一定先劈他。你说他过不过分?跟我玩这阴招!」她又要抽手,他还是紧抓着不放。她咒骂一声,道:「你不放手,我怎么擦眼泪?」

  「我一放手,妳便会拿妳桌下的酒喝了,我怎么放手?」

  「……他娘的,我找个男人来管我做什么?」

  「我偏喜欢有个姑娘来管我。」

  她满面红红,分不清是酒醉还是挨不住他的话,她含糊地说道:

  「那把刀,我不想拔了!不管我配不配得上你,现在你是跟我在一块的,它日,我不喜欢你了,我就拔了。」

  「我个性散漫,妳可要多多关照了。」

  她瞪向他。「舅舅,你笑这么高兴,做什么?」笑得像朵灿烂的春花听!

  傅临春眉目如春水,笑得开怀无比。「妳若把心里的事全吐露出来,那便是表示妳有心忘记不愉快的过去,我等了多久啊,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总觉得她有点居下风了,她眼珠子骨碌碌转,醉声道:「舅舅,你放开我吧,咱们来下棋。」

  傅临春看她捧过棋盘,摇摇摆摆地想奔进房里,但她赤着脚,他立即提她一把,让她轻松抱着棋盘。

  她以肩抵开门板,嘻嘻一笑:「舅舅,外头天冷,进屋里下吧。」

  「妳让舅舅跟妳进房?」

  「……大妞,外头天冷,进屋我教妳下棋吧。」

  「好啊。」傅临春深深看上她一眼,而后慢吞吞关上房门。

  城里街会人山人海,有着每年喜气洋洋的年节气氛,至于她的老窝里——

  她酒喝太多了。明明面前的棋局很正常,但她糊糊的脑袋就是每步都错!

  她挠挠脸,觑见他露出微笑。这微笑,分明是胜券在握了,她岂能输掉?于是,她一把抓了五颗白子。

  傅临春抬眸望着她。「嗯?」

  五颗白子全数落入她的肚兜里。她一脸无赖,嘀咕道:

  「耍无赖我也很在行。」本来想下赢他,再施展她的阴招,但明显的,她醉酒误事!要是她真输给这个每下必输的傅临春,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她踉跄地扑上床,幸亏傅临春及时托住她,她眼明手快,硬是抱住他,让他一块跌进床上。

  虽然,她有点怀疑他是顺势跌下来的,但,不管了,继续照计画进行。她试了几次,要把床幔放下来,但始终扑空。

  最后,还是有个男人的手,越过她,帮她放下床幔。

  「这样放下就好了么?」他慢悠悠道:「今朝,下回别喝这么多了,伤身。」

  她不理他,反身扑上去。

  「你要把白子拿出来!」

  「好啊。」

  「你什么都说好,如果岳观武叫你拿,你是不是也要拿……等等,等等,不太对!别拿了!」她自己掏出肚兜里的白子,改塞进他的中衣里,他竟也配合任她动作。她咧嘴一笑:「换我拿!换我拿才过瘾!」十指并伸,开始摸寻白子。

  「好啊。」那声音带点压抑的情绪。

  「你……为什么压着我?」

  「是妳滚到床上了,今朝,妳想压着我?」

  「是!我要把你当布娃娃玩弄!」话才说完,她发现整个人又被抓回到他身上了。她眨眨眼,卯上去,火力全开!傅临春是一团火焰,她不怕,她准备施展兰青的媚态,跟他一较长短。

  「香香,为什么你又推开我?」她有点火了。

  「……今朝,妳又滚到床上去了。」

  她又爬回……也许又被抓回到他身上去,她有点火大,开始拉着他的衣物,摸索着那几颗放进他衣内的白子。

  她咕哝着:「我以前没那么醉的……」白子呢?白子呢?

  「那是妳体质改变……妳全身都很冷呢。」那声音带点爱怜。

  「为什么你知道我很冷?」她摸着他的肌肤,真的挺暖的。

  「……妳都自己脱了,怎会不冷?」他叹息,双臂环住她带寒的身子。

  「香香,我找到了!一颗……两颗……」还有呢还有呢?不对,她光找棋子干嘛?应该要施展妖媚大法才对啊!

  「今朝……」他沙哑着,同时带抹喜色。她这姑娘是打算跟他耗终生了,才会这样借酒壮胆,意图行使不当手段。

  他自是无所谓……甚至有些欢迎,只是——

  他长声叹息,再把她自床上抓回自己的身上,抚着她淡色的长发,尽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发出严重宣告:

  「……妳再滚下去一次,我可不管谁是谁的布娃娃,我这碗菜是要自己动手吃了。」

  兴许是这句话她终于听进耳,她狼心大放,扑上去用力撕咬这个男人,然后心满意足地吞食。

  第十章

  二年后——

  「哥哥啊哥哥,献尽美色,妹妹吓得跳下床……」她低声哼哼唱唱,一路来到前厅。

  守在厅前的是自家手下,他努努嘴。「杜老板就在里头。」

  「傅临春呢?」一早忙到下午,她连看这个男人的机会都没有。

  「在书房里看书呢。他真赖定妳了是不?等解决血鹰后,今朝也可以成亲了。」那手下低笑。

  「还远得很呢,现在多自由啊。」今天特别累,她很想回头再睡一觉去。

  每年一到春天,就是她最头痛的日子,各店铺的盈余、新铺的地点勘查、云家庄的支出、帐本等等琐碎但必做的事,想逃也逃不了。

  但,自她体内有血鹰后,在云家庄的默许下,她的同伴们逐一分担她的职责,让她有机会多多休息,也可以避开一些很容易被血鹰锁定的场合。

  她现在过得很快活,还没想到什么成亲的结局去,反正傅临春四十成亲也不晚,她照样可以先玩乐。她步进前厅,笑道;

  「杜公子,有事?」她瞧见厅内还有一名青年。「这位是?」

  「这位是华家庄的大公子,华离。」杜连之道。

  她打着招呼:「华公子。」又看向杜连之。「你们两位来是?」

  「也没什么,只是告知妳,华家庄也是知道李姑娘这老窝的。」

  她扬起眉,望着杜连之。

  杜连之索性直说了:

  「云家庄是为了李姑娘追缉血鹰吧?妳中了血鹰,而傅临春为妳卖命追药吧?」

  她眼珠骨禄碌转着,承认道:「杜公子的消息真是灵通,今朝佩服。」

  「明人眼里不说暗话,那个平凡的青年就是易容的傅临春吧?李姑娘妳向来聪明,应该明白傅临春会跟妳在一块,全是利用妳这个无价宝替云家庄生财!」

  她哈哈一笑:「杜公子不也是想利用我吗?反正都是利用,挑俊俏点的,总是悦目。他拿他的肉体来换,我当然要尽心尽力啦!」这两年杜连之总是想尽办法,要跟她搭亲,好一块称霸商场。笑话,她李今朝是让人真心喜爱的无价宝,还须靠金银财宝换男人吗?

  「难道李姑娘不怕妳这老窝被人泄露出去?」杜连之有意无意,暗示华家庄随时可以泄露这个秘密。

  最近她真的好容易累,便坐在椅上,托着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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