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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谋妻厚黑学(上)  第2页    作者:寄秋

  “我们希竹是裘家的顶梁柱,以后要考功名、做大官,姊姊的下辈子要靠你来养了。”她打趣的笑道。

  “好,我养姊姊,你们我都养,可是要读好多书……”小小状元郎忽然苦恼起背书很累,万丈雄心一下子灭了二分。

  看他挠著脑门发愁的样子,裘希梅不由得红了眼眶,弟弟都五岁了,该是启蒙受教的年纪,但她一名深闺女子能教他什么学问呢?顶多是带他识字、背背诗词文赋。

  其实裘希梅自小聪颖,博览群书,且对书中文句融会贯通,裘父生前曾说过她若为男儿身,必能替他争口气考上状元,可惜她的博学多闻只能教教家中幼弟,无处发挥令父亲感慨万千的才华,毕竟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大少奶奶,您的药来了,快趁热喝,凉了就失去药性了。”一名梳著妇人发髻的貌美丫头笑容满面相当喜人,十分殷勤的捧著白玉药盅踏进房内。

  一看是在丈夫身边服侍的冬香,裘希梅眼中的笑意转为漠然。“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大少奶奶莫非是怕药苦?奴婢给您兑了仙楂果糖水来,您喝了就不苦了。”

  “我说放下你听不懂吗?主子说话岂有你开口的余地!”以前她好说话,总由著她们,结果是让她们把她当软柿子捏,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让这些下人爬到她头上来。

  没来由的一声怒喝令冬香神色一慌,差点打翻药盅。“是,奴婢不该多话,请大少奶奶责罚。”

  “把药放著,你下去。”这是药?是害人的毒吧!

  冬香把药盅放在桌上,福过身后退了出去,她一离开,裘希梅目光一闪,拿起药盅就朝窗外一倒。

  丁立熙有两名通房,一是自幼在身侧伺候的冬香,她容貌甚美,十四岁那年就被他收用了,一是鲁氏身旁四大丫鬟之一的秋意,同样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温柔婉约、善解人意,是丁立熙的解语花。

  两人都知道大少爷早有一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妻,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个大少奶奶压在上头,不过她们各有依凭,对所谓的大少奶奶并不看重,甚至有些奴大欺主。

  两人一心一意想著要最先生下儿子,虽庶却为长,是孙子辈的头一个,还能不吃香吗?更何况,若是大少奶奶生不出儿子,丁府偌大的家业就会落入她们所出的孩子手中,到时是庶是嫡根本就无所谓。

  有次裘希梅的癸水晚来了三、五日,两个通房丫头误以为她有喜了,在消息尚未透出前纷纷起了恶心,想暗下黑手让她这一胎保不住。

  正巧她那时受了点风寒,咳嗽咳得多了,给了冬香钻空子的机会,在她服用的汤药中下了寒药。

  几碗寒药下肚后裘希梅居然来了癸水,孩子都能打下来的剂量让她的癸水止不住,大量失血,她卧床几日便流了几天的血,差点因血流尽而亡。

  因为怕闹出人命,查到她头上来,冬香及时收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裘希梅才有一口气留著,挺了过去。

  第1章(3)

  裘希梅就是重生到这个时间,那时她不动声色地掩下满腔惊骇,衡量目前的处境。

  她记得被休离前洪雪萍说过,有丫头在她的汤药中多添了几味,因此她即使还如软泥般躺在床上,仍竭力分出心神留意谁是那个下药的人。

  经过她多日的观察,终于让她发觉冬香的伎俩,也起了防心,每次冬香端来的汤药她一口也没喝。

  果不其然,没喝冬香亲熬的药汁反而好得快,几天功夫就能下床了,寒药伤身的情况也在大夫另外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只要不在冬日里受凉或泡冷水,日后还能生儿育女。

  裘希梅顺水推舟,趁此机会向外佯称伤了身子要静养,搬出了正屋,居于偏南角的一处偏僻院落,说是怕吵,将大半的丫头、婆子留在原本的院子,美其名是看管她一些私人物品,实际上是不想知情人太多,坏了她接下来的好事。

  这偏院最大的好处是离后门近,过了道垂花门便是。

  至于她风流多情的新婚夫婿,相信他的枕畔并不寂寞,多的是愿与他一宿贪欢的红颜知己,少了一个督促他上进的妻子说不定还乐得开怀。

  “这……呵呵,不是老婆子贪财,您也晓得守后门是等死的活儿,没多少油水好捞,老婆子私下放您出府,要是这事让上头查到了,老婆子这条命也丢了半条。”一口黄板牙的金婆子嚼著烟草渣,守著门不让出。

  裘希梅明白有求于人总要低几分,即使是低下的婆子也得好言好语,先卖三分面子再给点好处。

  “我不会让你难做人,这里有二十文,拿去买壶酒喝,夜里守门也好暖暖身子。”手一塞,二十枚铜钱送了过去。

  “哎哟!哪里使得,老婆子我打了个盹,没瞧见有人进出,这人年纪大了总是犯困,两眼都花了,连只猫儿跑过眼前也瞧不清楚……”

  金婆子嘟囔著打了个哈欠,佯称睡意上了头,怀里抱了根半人高的门闩就地一坐,身子靠在门边打起呼噜了。

  见状她心照不宣的背起颇有重量的竹篓子,特意做大的男靴跨过褪色的门槛,回头看了一眼半掩上的后门。

  为求生路所跨出的第一步何其艰辛,一扇门关住了女人的一生。

  乔装成男子的裘希梅来到城中最热闹的市集,熟门熟路地取出借放在小商家的桌椅,有模有样的摆放好文房四宝,挂起一幅一幅的字画。

  事实上像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好几回了—装病偷溜出府摆摊。她没什么营生才能,也只能画几幅山水,写写大字,自个琢磨著上轴好卖钱,赚些私房。

  她的运气不错,几幅字画卖得很好,不少人主动来询问,并依所须订购画作,有时她也帮著写家书、赚点润笔费,几次下来也能赚上几百文。

  唯一比较不便的是,她顶多摆上一、两个时辰就得收摊,毕竟以她目前的身分不宜出府太久,要是一个不慎被府内的人发现她私自外出,那她接下去的计划将胎死腹中。

  “小哥,你这画真好,有山有水,山上还有一座古寺,水里一叶扁舟,连我这没什么见识的老头子也能看出是一幅好画,你画功不下当代宫廷大师呀!”似乎还隐隐能听见画中寺庙里传来的暮鼓晨钟,让人心里平静。

  “多谢老丈的赞誉,混口饭吃罢了,我这双手呀,最是无用,拿不起比笔更重的重物,只能在纸上挥洒两笔,让您见笑了。”裘希梅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行事大方。

  终归是名门大户出身,她偏好阅读书籍,一本书能让她废寝忘食的沉浸其中,琴棋有师傅教导,倒也略通,而书画之类的天分与生俱来,经父亲手把手亲授,她写了一手好字,也善于临摹,而她也独创出自成一格的画风,若非女儿身必成一代名家。

  “哎呀!文诌诌的话老头子可不会说,小哥儿的画就是好,连我看了都想沾点墨水装风雅,可惜我卖的是陶盆瓷瓶,一堆的大碗、小碗、菜碟子,俗得很。”年约六十的老叟咧开嘴,两颗门牙少了一颗。

  “瞧您把我吹捧的我都无地自容了,不就是一门还能入眼的手艺活,和老丈您一样为生计奔波,没费劲哪有好日子过。”为了画出一幅尚可入目的好画,她日夜不休的勤于作画,画废了无数好纸,也差点把细胳臂弄残了。

  自力更生不容易,她现在凡事都得自个摸索,没人带著起步样样难,她到此时才明了谋生也是一门学问。

  日阳当头,裘希梅在大树下摆字画摊,她深知与人谋利的道理,在决定摆摊的位置前先和周遭小贩攀个交情,走个串场塞几文小钱,好让他们不为难她这个初来乍到者,遇到事儿也能帮衬几分。

  她也知道自己的体力没法和长久在太阳底下讨生活的大汉们相比,因此有自知之明的挑了较不显眼的树底下,虽然不在人来人往的热闹中心,可好处是能遮荫避风,雨来了也不用赶著收摊,以她的手脚还来得及收拾。

  看著高声吆喝的小贩们,她脸上流露出淡淡怅然。

  若是爹娘还在世,看她一身男装的在街上操著贱业,不知会有多痛心,他们捧在手心怕化掉的宝贝女儿如今却混迹市井中,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娇弱和贵气,染上市俗之气。但人要活著总得妥协,她是弟弟妹妹头上的一片天,再苦也要撑著,不能倒下。

  “小哥,我想要一幅‘荷塘新月’挂在书房,你能给我画吗?”

  一名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站在摊子前询问,半新不旧的襦衫看得出是私塾的先生,手上还拿著一本书。

  “你是此时要,或是过两日再来取?”生意上门来,裘希梅语气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有何差别吗?”男子的面上透出不解,满身的书卷味衬出文人气息。

  “随手挥毫稍嫌草率了些,但求的是痛快,且此时此地的境况与夜深人静时的心境不同,画出来的画作因时因地展现出两种迥异的风格。”她将宣纸铺平,画下一抹清荷。

  夜色下的荷塘是一片漆黑,美在月光朦胧,忽隐忽现的水色映照出荷塘倒影,几片挺立水面的荷叶随风轻晃。

  荷塘新月求的是意境,而不是荷立于水中的美,毕竟新月无光,没法照亮整片塘中荷景,偶得一角也是昏暗不明,看似荷塘却模糊,仅能在虫鸣蛙叫声中感受到一抹暗送冷香的凉风袭来,人在夜里特别容易感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

  “我不急,你细细描绘……咦?你这是……”中年儒者两眼一亮,盯著已成雏形的半幅画作,好不欢喜。

  “我别无长才,只能应景的画上几笔,这池中无荷,只有点点残破的荷叶点缀,秋雨夜急,打在荷叶上别有一番滋味。”

  “好,画得好,这留待残荷听雨声的情境令人向往呀!我就等你这幅画画完,上头题上两行诗句。”他取出一锭银子赏买资。

  “那就请先生稍待一会,我添点颜色,使画面更生动鲜活。”

  裘希梅的画有著江南烟雨的秀婉,只见浅红晕开、淡绿轻抹,一抹水珠欲滴还凝的留在荷叶上,半残的荷茎歪斜的停了只蜻蜓,小雨细如银针,纷飞而落,打落了圆滚滚的水滴,隐入塘中。她接著在上头题诗,字字句句写出江南儿女的多情。

  “好个‘风月无处寻,自有神仙来。’,神仙也耐不住要下凡来,赏赏雨打荷叶的美景。”中年男子大为赞扬地眯起眼,半是陶然,半是醉心。

  裘希梅笑了笑,最后在画的左下方落款,小巧的印章落下,是“梅希”二字,

  送走了客人,她在青竹笔洗中洗了洗笔,将笔头向下,挂在笔架上晾干,一小片雪花忽地飘落。

  抬起头,看看天空,润如白玉的面庞扬起一抹淡然浅笑,墨般的双瞳多了些许喜色。

  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雪下得好,过了腊月后是开春,冻土融化得早,春雨绵绵汇成小河,滋润了土地和稻种,抽了芽的稻子绿油油地,待到来年秋收便是黄澄澄的垂穗,让百姓们能过个好年。

  只是,她记得明年将发生一件不太好的事,不过此事与她无关,也就不用太在意,官场上的弊端年年有,只看上头查不查,官场恶习一直存在着,难以革除。

  父亲曾经说过,朝廷的积习难改源自贪官污吏,太多当官者只求自身权势和财富,枉顾百姓需求,此乃人的劣根性,若不下决心大刀阔斧的整顿,迟早有一天会腐蚀国之根本。

  但是她是一名连自己都快保不住的闺阁女子,朝堂上的纷乱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积累一笔足以安身立命的银子,先把自己打点好再说,旁的她管不上。

  一片、两片、三片……雪下得不大,也湿不了人,可是对大病初愈的裘希梅而言,她的身子骨受不得折腾,若再来一场风寒,恐怕小命就要送掉了,不想她好的大有人在。

  拉拉衣襟遮点寒气,免得由领子落入,她看了看没有停歇迹象的小雪,即使在大树底下,牵绳高挂的字画仍有可能被打湿,薄薄的纸面若沾上一点点水渍,整幅画作也就泡汤了。

  为免做赔本生意,她打算收摊,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以免得不偿失,下回多画几幅画,多写几帖字出来卖便是,银子要一点一点的攒才不引人侧目。

  第2章(1)

  正当裘希梅忙着卷起字画时,市集的另一端远远走来几名衣着华美的男子,走走逛逛,不时停下来问两句,是那种既不买也不看货的闲聊,眉宇间带着几分倨傲。

  看得出他们与市集往来的百姓有所不同,虽然他们极力掩盖住一身风华,可是言行举止间仍透着一丝上位者的气势,犹如县太爷逛大街,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居中的男子容貌清逸,温润若玉的脸上挂着一抹月色般的清凉笑意,双眼深邃,高耸的鼻梁有如刀刻出的线条,内蕴丰富而刚直。

  只是一开口呀,那些气质全一扫而空了,大刺刺的作派活似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一看就是很好哄骗的样子,让人觉得不骗骗他是对不起自己。

  “一两银子可以买十柄扇子,这么便宜,该不会是劣等品吧?我扇着掮着就破了。”做工真差,质感一塌糊涂,纸糊的桨料糊不平,竹条儿都露了一截。

  冬天买扇,这人有病。路人们心里嘲笑着。可是下雪天有人卖扇才更奇怪,那是春日里才有的风雅事,出游的公子、小姐们人手一把摇呀晃的,好不优雅,此时卖扇早了些,等过了年才是大发利市的时节。

  “公子别胡诌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名士扇,刷地一声打开,上面绘的是名家画作,有小桥流水的,有小姐扑蝶,还有大和尚念经,小和尚打水的……不怕你看不上眼,就怕你瞧花了眼。”小贩不遗余力的吹捧自家扇子,冬天卖扇博个新意。

  其实他摊子上不只有扇,还有各式各样的伞,以及一些不合时节的杂物,就像是想把平时用不到的东西全往外堆,谁看得顺眼谁买去,他只求赚个打酒钱。

  “名士真风流,你瞧我风流否?”摆出风流样的管元善挤眉弄眼,拿起扇子直扇,扇得黑发乱飞。

  “风流、风流,这扇子配公子你真是相得益彰,风流倜傥,路上的姑娘、大婶们一见你摇扇全都含羞带怯的回头一笑,瞧你把她们迷得晕头转向。”他鬼话说得溜,毫不打结。

  “呿!我要她们看我做什么,本公子可是出自名门世家,打小家风严谨,洁身自好,你让我风流好坏我名声不成,心思恶毒呀!”他放下扇子,摇头又晃脑的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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