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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娇娘惹不得(上)  第13页    作者:千寻

  燕历钧自诩有过目不忘的事,不过是一幅画,怎么可能认不出,何况容玥公主身后成串的紫色小花在大燕很少见,听说是冉国的国花,遍植冉国宫廷。

  “出了什么事?”

  “我先说说冉国,冉国土地不大,人口不多,约莫是一个州大小,位置在东方,与我朝只隔一座山,原本他们的国土没有这么小,但北辽逐年蚕蚀鲸吞,慢慢地变成后来的版图。

  “虽然国小百姓少,但冉国人擅长营商、医毒,因此国家称得上富有,只是文风盛,百姓不喜武,因此军队不堪击,只能任由北辽予取予求。

  便透过使着后示年前冉国皇帝体弱多病,北辽又虎视眈眈,冉帝膝下“十二、三年前,冉国皇帝体弱多病,北辽又虎视眈眈,冉帝膝下只有一女容玥公主,年十八,样貌美艳,冉帝想为女儿找个依靠,便透过使者向父皇透露,希望与大燕并国,让百姓能在大燕王朝的治理个得保安康。”

  “冉帝心慈。”

  “不心慈能怎么办?右手赚进的钱,左手就让北辽夺走,镇日穷忙,百姓没个希望,日子难挨,更何况冉帝的身子,谁晓得能撑多久,做当然要做最坏的打算,替女儿和百姓好好盘算。”

  “皇帝同意吗?”

  “当然,这么美的女人、这么优厚的嫁妆,傻瓜才不要!”

  “婚事定下,父皇派文官五七、武将七名,领两万军队进驻冉国,将冉国更名为冉州,赵将军的军队阻止北辽的步步进逼,护得冉国人生活安定,然后父皇就安安心心地等待美娇娘来到。”

  “然后?”

  “没人想得到,那么庞大的送嫁队伍居然平空消失了,冉帝听到消息时,急怒攻心之下死了,父皇派人到处追查,却查不出送嫁队伍被谁给劫走。”

  “然后呢?”冉莘追问。

  “两年后,终于查到一点蛛丝马亦,确定公主曾被劫到北辽,消息是从北辽传来的,带着挑衅意图,边关将领提议兴战,只不过那一年,大燕遇到数十年以来最大干旱,六成土地颗粒无收,只能从各国以高价买进粮食来养活大燕百姓,国库虚空,岂能轻易兴兵?别说他们只是挑衅,就算发动战争,大燕也只胡割地赔款的份。”

  “只是挑衅?说得真轻松。”冉莘嘲讽。

  “你以为父皇甘心?媳妇被抢,对男人来讲是莫大羞辱,可是父皇先是皇帝,才是男人,做任何决定,都必须把国家人民放在第一位考虑。”

  他没说错,错的是她,牺牲数万军民打一场必输的战争,是傻到透顶的行径。扣紧十指,她问:“后来呢?”

  “父皇并没有就此放弃,朝廷派出上百名暗卫深入北辽,暗中探查公主下落,他们查出此事并非北辽皇帝的主意,而是耶律信安的私人作为,暗卫查到的最后消息是——公主曾经被关在一处别院月余,但一夜之间,公主和她的人马、嫁妆消去,而守在别庄的侍卫全数暴毙。”

  师父凭一己之力,将自己与陪嫁带出北辽?

  见她不语,燕历钧道:“别生父皇的气,身为皇帝,有他的身不由己。你见过容玥公主,对吗?”

  冉萃点头,抿唇回答,“容玥公主就是我的师父。”

  “你不是说,你的师父……全身长满肉瘤?你确定吗?”

  讶导吗?她何尝不惊讶?美艳的师父,怎么会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遭遇过什么事?冉莘很想知道答案。

  “师父死后,魂魄曾经找过我,让我回来为她收尸,那时候的师父,就是画像上的模样,要不是这样,我也认不出来。”

  “是生病还是中毒?好好一个女子怎么会变成那样?”

  “我不知道,师父没说过。”她颓然摇头。

  燕历钧把此事暂且放下,拿出柳叶状的黑色铁片,问,“你看,这是什么?”

  冉莘接手,不大的铁片,约莫掌心大小,厚一寸,颇沉,她没见过。“你知道吗?”

  “我有一柄匕首,制作材料和这个很像,匕首是从一名北辽工匠手中拿到的,据说这是北辽特产的玄铁,产量很少,只有皇族的人可以使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就要价千两黄金。”

  “黑衣人想找的,会是这个吗?”

  “玄铁再珍贵,就这么一小片,能值多少,光那些夜明珠就比它珍贵得多,我想它的价值绝对不只有表面上看到的。继续往下走吧,看看甬道通到哪里?”

  “好。”她把画像放进木箱,燕历钧把玄铁收进怀里,牵着她继续朝另一端走去。

  一路上,冉莘一语不发,心底还在消化方才听到的消息。

  冉国已经成为大燕一州,就她所知,冉州富庶,近年来吸引不少百姓移居,冉帝的决定,确实让百姓得益,只是他的女儿却……好人有好报,这话是谁传出来的?祸害才能兴盛千年吧。

  这次,他们走了将近两刻钟,甬道后半段,没有夜明珠了,必须摸索着前进,但燕历钧脚步稳,习武之人能在黑暗中视物,有他引领,冉莘安心。

  终于,他们走到尽头,寻到机关,推开铁门,外面一片藤蔓植物长得郁郁青青,拨开藤蔓,走出山洞,冉莘失笑。

  “你知道这是哪里?”

  “知道,是柳叶……”话说一半,她拽回抓着自己的燕历钧。

  “怎么啦?”他回头。

  “我想起来了,没有柳树的柳叶村,对师父充满崇敬的村民,为师父种植药草、阻隔外人打扰……”

  “你的意思是……平空消失的送嫁队伍?”

  “你也这么想吗?”

  “与其猜想,不如直接找人问,你与村人熟不熟?”

  “每个月师父都会领我们下山一回。”

  “好,我们去问问清楚。”

  这里靠近村子外围的药田,村子的土地并不适合药材生长,长出来的药草蔫蔫的、一副瘦弱样,根本卖不掉,只能送到山上给师父玩玩,以前她不懂,村人在坚持什么,非要种上这么一大片药田?要是拿来种果子,收成能有多好。

  现在明白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师父。

  靠近村子的是一片片水田,田里的稻苗弯腰,结穗累累,村民们都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

  只是奇怪,一路行来,竟没看见半个人?

  这片金黄的稻禾,该收割了吧?往常这时候,你帮我我帮你,是农村最热闹的时节,直到缴纳粮税、稻米入库后,村民又会在田里种下瓜菜蔬,趁着冷之前再收些农作、存入地窖,以便度过寒冬。

  这么忙的时候,人呢?

  疑问扩散,脚步沉重。

  这时,燕历钧也发现不对劲了,整个村落竟像是个空村。

  但荒废的村子,农作物怎么能长得这么整?田里不见杂草,作物没有干枯现象,显然它们被照顾得很好。

  奇异的气氚弥漫,燕历钧握住冉莘的掌心收紧。

  有外人进入,听见脚步声,黑狗汪汪叫得欢。

  越是靠近村子,冉莘越是感觉奇怪,就算现在不是农忙时分,大树下也会有几个妇人,一面拣着菜一面唠嗑,再不,男人摆上棋盘,厮杀一通……人呢?

  “我带路吧。”冉莘道。

  燕历钧让她走在前头,忍不住叮咛。“小心一点。”

  她点头,走到一户农家前面,朝门里头喊。“陆大婶,我是冉莘,您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

  她与燕历钧互望一眼,往隐壁走去,陆大婶家的墙是用泥砖推砌的,看不见里头情况,但隔壁的陈家是茅屋矮篙,能清楚看见里头。

  “陈大哥在家吗?我是冉莘。”

  同样的话喊过两次,依旧没人回应。

  陈家前院养着两窝鸡,饲料槽里有米糠,可见得有人喂养,燕历钧绕到后头,后院有两只猪,刚吃饱,窝在地上睡得打起呼噜,槽里还有没吃完的猪菜。

  燕历钧道:“进去看看。”

  冉莘犹豫片刻,点头。

  他们推开篱笆朝里头走,门没锁,屋里空无一人,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衣架上还晒着棉被,好像刚出门似的。

  他们里外转两圈,燕历钧意处地在墙上发现了一蝠画。“你看,这是你师父的八卦图。”

  冉莘点头,的确是,干卦、坤卦换了位置。

  燕历钧上前,拉开八卦图,图的后方是灰色泥墙。

  引起燕历钧注意的是,墙面上有一个凹处,冉莘与他对视。他从怀里职出柳叶玄铁,往凹处一摆,大小形状刚刚好能够嵌进去,燕历钧顺着柳叶叶脉摸去,在凹槽处用力往里推,半尺见方的墙面像扇小门似的,往外推开。

  他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钥匙的形状奇怪,头的部分是四分之一个圆球,圆球上头有洞、也有铁瓜勾,特别的是……

  “也是玄铁做的。”冉莘看出来了。

  他抚摸上头的圆球,发觉一边有柱状凹处、另一边有柱状凸起。

  “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卡榫,而铁爪勾是用来固定的。四分之一圆球……假设有四把相似的钥匙……”燕历钧推测。

  冉莘想象四柄钥匙拼合后的形状,灵光闪过,道:“是某扇门的钥匙。钥影孔安在八卦上头。”

  “你怎么知道?师父教过你?”

  “书架上面的书,我刚才翻过,留有印象。”

  燕历钧再看一眼屋内方位,八卦图在屋里的东南方,带着解谜的兴奋,他拉起冉莘道:“走吧,去把剩下三把给找出来,你知不知道柳叶村有几户人家?”

  “十七户。”

  “好,我们一家一家找。”

  起头最难,后面的依照前面的线索,就容易得多。

  每到一家,他直击屋内的东南方位,他的推测并没错,只花一个多时辰,他们已经找齐四把钥匙,只是把村里逛过一回,那股不协调的诡异感觉更甚。

  就算是集体出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下人家,怎么会直到此刻还没有半个人回来?

  倘若他们是为了避祸而离开家门,可是每家每户都留有居住的生活痕迹。

  冉莘还想再等等看,却担心木槿和点点,考虑过后,两人从甬道往回走,经过密室时,她顺手取走那本记录钥匙的书册。

  点点和木槿还没有回来。

  直到太阳落到山的另一边,她们都不见踪影,若是在平时,冉莘不会太担心,木槿在这里住了几年,已经是老地盘了,能发生什么事?

  但这几天的经历让她放心不下。

  “我去找找。”燕历钧刚说完,又道:“别担心,昨天我在山里巡过一遍,没有北辽人的踪迹。”

  “我跟你去。”她隐隐不安,在家里根本坐不住。

  “如果她们回来呢?”

  “我给她们留纸条。”她提笔写下一行字,用杯子压在桌上,屋里留了盏灯后与燕历钧一起离开。

  夜里的山林有些骇人,但居住多年,冉莘并不害怕,有燕历钧跟在身后,心更定。走着熟悉的路,他们往狼窟前进,一路上,为了助她壮胆,燕历钧不停说话。

  “这里的生活好吗?”

  “不差。来到这里,我才晓得,女人不是只能琴棋书画、柴米油盐酱醋茶。”

  “学缝尸体,很骄傲?”

  “至少能够证明生命有价值。”

  燕历钧轻笑。

  冉莘道:“你在嘲笑我。”

  “不对,我在同意你。”

  “言不由衷。”她记得,他有多看不起自己。

  “是真的。记不记得欣儿?”

  “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当然记得,不久前才见过一面,她不认得自己,冉莘却记得她。

  “以前我以为她出来撒娇耍赖。没有旁的本事。可霍骥之后,猜猜她做了什么?”

  “她成为冀州传奇、大燕第一富商,她是第一个申请制船、进行海外贸易的商人。”

  “这么清楚?”

  “是。”

  “离开师父后,我在冀州住两年,‘吴夫人’的传奇,就连几岁小儿也能说上几句。几个月前,吴府发生一宗命案,阮阮和‘吴夫人’雇我过去验尸。”

  “那次我在啊,怎么没看见你?”

  “我们擦身而过,你没注意。”

  “所以你注意到我了。”

  “堂堂肃庄王,何等气势,想不注意都困难。”

  “为什么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

  一句话,说得他无语。对啊,叫他做什么?面对一个害了自己、却无法讨回公道的“敌人”,躲都来不及,还叫唤?疯了吗?

  燕历钧声音微沉,道:“你终究是怨了我。”

  第八章  疑团重重(2)

  停下脚步,轻轻转身,她对上他的眼。

  天已经全黑了,靠着目光,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的身影,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不同,他能够把她每个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我是认真的,对你,我不曾怨过。”不管是那件意外,或者童年时期的欺负,她就是无法对他发脾气,无法记恨于他,问她为什么,她也不知。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会是安享荣华的太子妃。”

  “我在缝尸体的时候,死者的亡灵常会停在我身边,同我诉说一生经历,他们说人生、谈遗憾,从他们的话里,我认知到不管是喜怒哀乐、痛苦委屈,只要经过一段时日沉淀,都会变得云淡风轻。”

  “既然如此,何必纠结计较,何必为那段拚尽喜怒哀乐?终究会过去的呀!”

  “我不懂朝政党争,却也明白在那件事里头,你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差别是,我能大呼冤枉、博得同情,你却只能含恨吞下,认真说来,你比我更委屈。”

  一只巨手掐住他的知觉,让他疼得说不出话。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看见他的委屈。所有人都把帐算在他头上,只有受害最深的她,知道他不平。

  冲动再起,他把她抱进怀里,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固势地不肯松手。

  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这么亲密?但他颤抖的身子,让她窥见什么秘密似的。

  心底了然,这些年他顶着辱嫂的恶名,迎视旁人目光,很是辛苦,忍不住地,也成点点,轻拍他的背。

  她的了解让他狂喜,可……他没有不甘心。

  那年,大家都不得他受人陷害,却找不到幕后黑手,有人在父皇面前献计,只要暗中散播谣言,是生性轻浮淫荡的徐皎月勾引四皇子,那么便可保住皇家颜面。

  他不肯,他据理力争,他要娶皎月为妻,宁可将错就错,也不肯推诿过错,父皇气极,母后急着向父皇求情,大皇兄一再要求他向父皇道歉。

  就算他做错事,他都说不出对不起三个字,何况他没错、皎月更没错,为什么要道歉。他硬着脖子说:“如果非要一个人承担过错,我是男人,我来。”

  然后他被打得皮开肉绽,然后他的恶名四处流传。

  他以为这样做她就会没事的,没想到她还是死了,他有满肚子说不出口的憋屈,幸好她没死……抱她更紧,他不要松手,永远永远都不要。

  她说:“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我也一样,或许当下我曾经恨过,就如同你说的那样,我原本可以安享荣华的。但走过最辛苦、最想不开的那段,现在……因为过得很好,所以忘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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