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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下)  第21页    作者:黑洁明

  他在那瞬间爆发,难以自抑的跪倒在地,深埋在她体内昂首嘶吼着,感觉她也紧攀着他,情不自禁的战栗娇喊。

  他再次亲吻她,拥抱她,直到那战栗与悸动平息下来。

  绣夜环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肩头,感觉他的心跳与体温,感觉他的大手抚着她的背,捧抱着她的腰臀,虽然明知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全身赤裸的和他交缠着,她应该要感到羞耻,却只觉心安,只觉这一切,再自然不过,再正确不过。

  只因他正抱着她,而他正在她怀里,她只在乎这个,也只在乎这个,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站了起来,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走过草原,被他怀抱着如此舒服,就连晨风吹过也不觉冷,她几乎就要睡着,然后她感觉到他抱着她走进了一处温暧的水池,不觉张开了眼,才看见眼前的景物,美得如梦似幻。

  方才她只注意到它,只注意着他,至此才有心神环顾四周,才发现他带着她,来到了一处高山萆原,如茵碧萆像地毯一般往前延伸,远处有山耸立,山坡上还有些许羊群散布,而他抱着她走入一处冒着白烟的温泉里。

  远处的天是篮的,近处的萆是绿的,金色朝阳映照在他身上,在他脸上,而他的眼里,只有她。

  他让她站在温暧的水里,小心翼翼的一再掏起那温热的泉水,帮她清洗身体,她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痕,完全消失了,他颈上的也是,胸肿上的也是,甚至连腿上,腰上的疤都消失了,就连他的发也不再短促。

  为了掩藏身份,过去这两年来,他一直维持着俐落短发,可如今他那黑发却已过肩。那丰厚的毛发,就像那头野兽一般,黑如子夜,长而温暧。

  除却了那些伤疤,眼前的男人,俊美、强壮,如天神一般。

  可他是她的男人,她知道。

  他的外表或许不太一样了,但他是一样的,一直都是。

  她的小手,不由自主的,轻轻觖摸着他身上,原该有疤的地方,额头、脸颊、手臂,胸口,腰應、大腿她的指尖,从上滑到下,又悄悄溜了上来,搁到了他胸前垂挂着的那一文钱上,轻轻的抚着,心疼难舍的抚着。

  那文钱,有些残了,她当初是挑过的,挑了两枚比较新,没有什么刮痕的一文钱,一枚给了他,一枚自己留着。

  但此刻,它有些歪了,损了,还缺了一点角,上头有着被砍过的刀痕。

  只有它,显示出,他曾吃过的苦,受过的伤。

  他站着,没有动,只垂眼,屏息看着她。

  “你怎么了?”她抬起眼,悄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的小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退缩,无论是他那狼一般的外貌,抑或现在这样,失去了所有曾有的伤疤,她都不曾因此露出厌恶、反感的表情,只有在抚摸他胸前那一文钱时,眼里浮现难以掩藏的疼。

  她爱他一一

  他能看见,她眼中赤裸的情意。

  无论他是什么模样,她都会爱他。

  而那,让他终于有办法呼吸,找到声音开口。

  “阿浔,敉了我。”他哑声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她说她需要人当守卫,赶走不速之客。而我是兽人的后代,她可以帮我唤醒我体内的野兽,让我能活下来,但我从今以后,都得跟着她。”所以他选择变成野兽,只为了能活下来,来救她,然后离开她。

  他原先是打算离开她的,她知道。

  就因如此,所以他才带她来这里,来这有水有草,有山有羊的地方。那些羊群聚集之处,有炊烟袅袅,她只要走过去,就能找到人,就能活下去。

  热泪,不觉又盈眶。

  晨风徐来,吹拂着他变长的黑发,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他犹有泪痕的脸庞,悄声问:“你怎么可以离开我?怎么能够试图离开我?你走了要我怎么活?怎么还能活?”

  心震颤、紧缩,他垂眼礙望着她,哑声回道:“我已经……已经不是人了……我甚至不知道……不晓得自己是否还可以回复原状……”

  “那又如何?”她礙望着他的眼,道:“就算你一辈子都无法复原,我也不愿一人独过,一人独活。”对这个女人,他始终,从来,就束手无策,他心疼难舍的看着她,难以置信的哑声问。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她撺着他的脸,抚着他的脸,含泪贴着他的唇,悄声道:“我哪有你傻哪有你那么傻……”他在金色朝阳之中,拥抱她,亲吻她,吻去她泉涌而出的滚烫热泪。

  “我爱你,这一世,下一生,永世,来生。”他告诉她,嗄声许下真心的承诺:“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我绝不会再离开你。”风再起,拂去冉冉轻烟,扬起他与她的发。“从今以后,生死相依,再不分离。”他捧着她的小脸,真挚的道。

  绣夜在风中破涕为笑,盈着水漾的双眸,深情款款的礙望着他,张嘴许诺。

  “生死相依,再不分离。”

  秋风飒飒而过,带来些许凉意,但心是热的,身仍暧着。

  拥抱着心爱的女人,他清楚无论再过多久,她都是他的心,他的珍宝,他的生命与呼吸。

  那一夜,他再次幻化成狼,让绣夜坐在他身上,攀着他的颈顶,带着她奔回城外山腰上。

  那巫女站在悬崖边,冷冷瞧着山脚下那座灯火辉煌的城,拉车的驴因为他的到来而紧张起来,但那只黑色的乌鸦,落到了那头驴背上,让那家伙镇定了下来。

  他本以为这巫女会在大屋里,可她没有,他才到山脚下,就清楚嗅闻到了她的味道。

  她弄了一辆有篷的车,等在这里,像是知道,他一定能找到她。

  绣夜从他背上滑下来,他很快的在夜色中恢复成人形,她因衣物已被他扯破,残余的布料能遮体的不多,不禁有些羞怯的半缩在他身后。

  驴子的骚动,让那在崖边的女人转回头,当阿浔看见她时,脸上没有浮现任何讶异的情緒,只淡淡开了口。

  “你俩的衣都在车里,去穿上吧。”

  绣夜上了车,发现阿浔不只帮她拿了衣物,还收拾了她总放在枕边的小包袱,那女人甚至没有遗漏他送她的木梳。

  绣夜心头一暧,才领悟阿浔早知她会跟着过来,也知他没有办法丢下她。她把他的衣物递给他,他太高大,所以没上车,直接在车旁穿上,她则在车上换好之后,走去找那站在崖上,瞧着山下那城的女人。

  那身着黑衣的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盯着脚下那座城,绣夜站在她身旁,交握着双手,开口道谢。

  她冷冷的道:“别谢得太早,那是有代价的,从今以后,他得替我解决那些找上门的麻烦。也许将来有一天,你和他都会因此而送命。”绣夜瞧着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女人,说:“我想那是他与我,都愿意付出的代价。”闻言,阿浔终于将视线从那座城拉了回来,转头看着她。

  “张扬很幸运。”

  “幸运的是我。”绣夜扬起嘴角,微笑。

  阿浔看着她,和那个不知何时,已站到绣夜身后的高大男人。他一脸阴郁,一副怕她把这女人怎么样的德行。

  “不,幸运的是他。”阿浔对她说话,一双眼却直叮着那男人:“他也知道。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如此轻易就接受阿朗腾的。”他瞳眸收缩,浑身略微紧绷,可身前的女人,蓦然开了口。

  “我爱他。”绣夜瞧着阿浔,道:“他也爱我,那就够了。”那家伙听了,黑眼亮了起来,他垂落眼,瞅着那小女人,满眼都是深浓的情意。

  阿浔瞧着他那模样,心头蓦然抽疼。

  许多年前,也有个人,像他瞧着绣夜那般,这样瞧着她。

  她一直不肯认,不肯承认那人对她有多重要,他要求的太多,而她早已失去了拥有和给予的资格。

  心,在那瞬间,疼若火烧。

  绣夜看见了她眼里的痛,还没开口,那巫女已拉回视线,匆匆转过身,经过身旁,上了车。

  她怔怔瞧着那女人,然后男人握住了她的手。

  绣夜抬首看着他,反手回握。

  她猜他也看见了,阿浔脸上那瞬间的表情,眼里那无法掩饰的疼。

  “不是因为我。”他说。

  “我知道。”她道。

  所以,她与他,就这样站在原地,一起看着山脚下的商城,给那女人时间恢复,没去扰她,直到那巫女冷声喊道。

  “还杵着干嘛?你俩想站一夜吗?走了。”

  绣夜同他一块儿回到了车上,他到前头去驾车,她则坐到了他身旁,陪他一起,上车后,绣夜回头隔着车帘,问。

  “阿浔,你打算去哪?”车里的女人,沉默了老半晌,然后才终于开口。

  “跟着那只乌鸦吧。”

  两人一怔,只见那站在驴背上的乌鸦用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瞧着他与她,然后在下一刹,张开了翅膀,飞上了天际。

  他听了,抖动缰绳,驱赶那小毛驴跟着那乌鸦离开。

  小毛驴老老实实的拖着篷车,在黑夜中漫步。

  身后那辉煌的灯火渐渐远去了,但满天的星斗亮了起来,在夜空中闪烁。

  绣夜坐在他身旁,忍不住将小脸轻轻贴靠在他肩臂上,仰望着天上的银河。其实,她并不是真的在乎,接下来是要到哪儿去,因为无论是要去哪里,到何处,只要他与她在一起,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

  他空出了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揽得更近,让她能靠得更紧。

  她闭上眼,喟叹了口气,也悄悄环住他的腰,握住他的手,在满天的星光下,和他相偎相依。

  夜风悄悄拂过,扬起他与她的发。

  他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而她晓得从今以后,就算去到天涯海角,他与她都将生死一起,永远都一起。

  尾声 狼

  京城——

  城南旧书铺子。

  一名玄衣男子站在柜台里,用一红泥小炉,煮着茶。

  男子样貌极为俊美,黑发如貂,但神情微冷,虽穿着书生衣袍,却披散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男子不似大富大贵、高官厚祿之人,白而修长的大手还正拿着抹布在擦桌,可他全身上下,却隐约散发着一股,教人不敢直视的气质。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奇怪的是,就没人走进这外头挂着一张写着“茶”字店招的老书铺。

  外头虽然挂着卖茶的店招,但若有人进来,瞧见那层层的书架,定也以为自己走到了书铺子,还是卖旧书的铺子。只因这店铺子里,啥没有,就书多,还都是老旧的古册。

  要是仔细瞧去,还能见着通往后头的门帘下,有几许翠绿的长梗,和些许惊人的艳红。

  那红,如此艳,似血一般,有些吓人。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这店,虽然杵在热闹市街上,却门可罗雀。

  不过,他这不知是卖茶还是卖书的老铺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上门,正当他将这月新绿的秋茶,撒进沸腾的壶水里时,一名书生急匆匆的越过大街,冲了进来。

  “大哥、大哥——”

  他抬起那清冷的眼,瞧着那挥舞着手中书册,直嚷嚷的家伙,淡然问。

  “什么事?”

  “我找到了,找到了,找到那巫女了!”那闯进来的书生,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二哥的生死簿,方才有个名字的死期消失了!我査过了,那家伙的先祖是兽人!”他停住了撒茶的动作,那总是波澜不兴的眼眸,漾起了一抹光亮。

  “在哪?”

  “西边,白山那儿。”

  终于——

  他长袖一挥,炉火瞬间熄灭。

  那巫女是神之后裔,其血其肉,皆是众妖群魔所贪、所求。她怀恶咒,永生不死,为避妖魔分食,必也以法咒拘来妖兽魔怪伴身护己,两千年来,皆是如此,却在数百年前,忽然不再强求作恶。

  他为了找她,耗费多时,今日总算有了消息。

  新来的书生,也不介意新茶才泡,抓起白瓷小壶,自个儿将小杯翻转,将茶水倒进杯里,喝了一口,道。

  “大哥,现在怎办?要去逮她吗?”

  “老七,你知道是哪一种兽人吗?”他看着七弟,再问。

  “当然。”书生扶好自己顶上的帽子,替自己再倒一杯茶,“我办事,哪有遗漏的。那家伙是头黑狼,还是个混血的,大概八代之前那位先祖才是纯兽人。那巫女八成是被逼急了,否则没事找个兽血这般稀薄的,一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呢。话说回来,她哪在乎是否会死人,那女人冷血到了一个极点,你记得五六百年前那个姓冷的吧?就是她强行唤SI才会兽化的,还差点被她弄挂了。”柜台里的书生没费事纠正老七的错误记忆,只朝一旁铺子里的书架伸出手,一本古册嗖地飞入他手中,他垂眼瞧去,只见那书皮上,有着褪色毛笔书写的楷书,上书着五个字。

  魔魅异闻录——

  他伸手翻看,很快翻到了那一页。

  黑狼——

  西北有巨狼,毛色丰厚,漆黑如夜,有利爪、长尾。

  能幻化成人,勇猛无匹,妖魔也避,应是兽人无疑。

  其族人四散于西北深山野林,受人畏惧崇拜,是谓阿朗腾。

  他合上那古册,将手平摊,古册立时飞回架上。他走出那老旧柜台,一路走出了铺子大门。

  那忙着喝茶的书生见状,连忙提着茶壶跟了上来。

  随着他俩的离开,柜台、书架、桌椅,甚至后头那开着妖异红花的小院,全部一个跟着一个梢散,那店铺子里,唯一还存在的,就是那书生手上提着的小壶、手里握着的小杯,但大街上的人,却全像没长眼似的,没有人注意到那凭空消失,不知是卖茶还是卖书的铺子,没人发现少了问店,没人察觉街上短少了那面总是迎风摇曳,写着“茶”字的店招。

  秦家老七跟在大哥身后,一边忍不住又倒了一杯茶喝;没办法,他一路跑来,实在太渴,还真怕自己慢了一慢,耽搁了这天大的消息。

  “大哥,怎么样?你要去白山吗?”他兴冲冲的问。

  “你有问题吗?”男人头也不回,穿过大街,一路往城外走去。

  “没,我怎会有?”青衣书生嘻皮笑脸的说着,双手一转,将茶壶与杯,收到了衣袖中,摩拳擦掌的道:“去白山呢,说不得能顺道同娘娘讨粒寿桃来吃,反正就在附近嘛。”

  “是讨还是偷?”男人挑眉,瞅着他问,千百年来冻如冰霜的脸,难得的浮现一抹笑意。

  他一笑,即便已入了秋,满城的花都在瞬间绽放了开来。

  秦家老七见了,听他这么说也不恼,只嘻笑着说:“娘娘可疼我了,哪用得着我偷啊。”两兄弟边聊边走,看似漫步在大街,身形却如云如雾一般,眨眼走出了城,在秋日满城乱开的春花中,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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