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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乐(上)  第4页    作者:千寻

  听到贺青桐的每个问句,她都不断点头,心中扭绞着,痛苦不堪。

  她泣不成声,“爹,孟孟、孟孟害怕。”

  可不是吗,才五岁的孩子,怎么教她面对生离死别?是他太残忍。

  他只能安抚道:“别怕,无论爹在哪儿,都会看顾你们,知道吗?”

  她猛摇头,哭得喘不过气,“我不想爹死,不想看不见爹,爹……你不要死,好不好?”

  贺青桐也哭了,与女儿泪眼相对。

  可他能怎么办?稚嫩的孩子、柔弱的妻子,倘若有一点点的可能,他都不可能舍得抛下她们。

  “孟孟要记得喔,冬天别老是玩雪,你不爱喝黑糊糊的汤药,对不对?今年过年,爹不能写春联了,孟孟来写好不好?爹晓得孟孟的字好得很……”

  他说个不停,孟孟则哭个不停。

  门口来收魂的黑无常心疼地看着孟孟,这是她这辈子无法改变的命运。

  是他给了她能力,这样的能力可以让她活得风生水起,却也势必让她无怙失恃,所以他为她挑选这样一对父母。

  黑无常看了一眼倚在门后,听到女儿的话,早已滑跪在地的姜羽姗。

  他轻轻叹息,尽管姜羽姗听不到,还是低声在她耳畔道:“老天是公平的,虽然你们夫妻寿命不长,却会给你们一双尊贵的子女光耀门楣。”

  老天爷总是在这样一边亏待你,却在另一头予以补偿,也许老天的公道,无知的人们看不清楚,但公道确实存在。

  孟孟牵着弟弟跪地磕头,两座修整完善的坟头上,写着贺青桐和姜羽姗的名字。

  五年了,孟孟还记得,爹回来那天,娘听到她对爹说的话之后就崩溃了。

  恶耗像大石般狠狠地砸上姜羽姗,当晚她生下早产的儿子,差点救不回来,是于文彬在旁手把手教导孟孟把针刺入她穴道,方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从那之后,姜羽姗的身子一直不好,这个家便由稚龄的孟孟承担起来。

  幸好有于文彬在,也幸好有后来陆续加入、又陆续离开的赵姨、陈婶、陆爷爷……是他们一路扶持孟孟,把这个家给撑下来。

  赵姨教会她女红,陈婶教会她管家,陆爷爷教她人情冷暖、世事无常……

  他们不知道孟孟为什么能看见自己,却道:“唯有心思最纯净的人,才能得阴阳眼,因此稚龄孩子易受鬼魂惊吓。”

  孟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纯净心思,不晓得何时将失去这个能力,因此对于他们,她分外珍惜。

  这次姜羽姗离世,孟孟没有放声大哭,反而在她病入膏肓时,坐在床前告诉她,爹爹来接她了。

  她看到自家爹爹对娘说——

  “我们都是乐善好施之人,下辈子将有大福分。”

  “我们抽到的号码牌是紫色的,来世会荣禄加身,不再辛苦。”

  “我们的号码都是二〇七三,我们之间仍然有很深的缘分。”

  贺青桐说很多话,孟孟一句句传给姜羽姗,然后姜羽姗释怀了、不害怕了,她知道自己最依赖的男子在等待着她。

  最后一天,她把时间用来交代后事,她让忆忆好好听姊姊的话。

  在深夜,她握住两姊弟的手,与世永隔。

  于文彬站在两姊弟身后,低声对着坟头说:“贺兄,允你之事,于某必倾力做到。”

  孟孟搂着忆忆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小的身子。

  他仰头问:“姊姊,是不是忆忆不乖,娘不要我?”

  “不是,娘担心爹太寂寞,这才过去陪爹爹。”

  “爹爹那里好玩吗?忆忆也可以去吗?”

  “那个地方很不错,总有一天姊姊要去,忆忆也会去,只不过我们还有很多事,得一件件做齐全,才能过去。”

  “什么事?读书吗?考进士吗?”

  “是啊,娘告诉过忆忆,你要光耀贺家门楣,让贺家的祖宗长脸,以后姊姊教你读书,你要更努力,好吗?”

  “好。”忆忆用力点头,五岁娃儿稚气的脸庞写满认真。

  他会的,会好好读书,会让爹娘、祖宗以他为荣!

  第二章  了却于叔的心愿(1)

  岁月匆匆,眨眼之间,孟孟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

  她长得亭亭玉立,腰肢纤细,一张素雅的瓜子脸带着几分清纯稚嫩,乌黑柔丽的秀发衬得她肤白如雪。

  这年纪的女孩子该议亲出嫁了,但孟孟无法考虑这种事,因为弟弟还小,尚且需要扶持。

  这些年,孟孟靠着自家爹娘留下来的田产银钱过日子,生活虽不光鲜,却也不虞匮乏。

  她得于文彬教导,学尽他一身本事。而忆忆则在五岁时进学堂,十岁下场,以极佳的天资考上秀才。

  这在柳叶村是件大事,榜上题名之日,村长在村口放了一大串鞭炮,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天价响,村里村外一片喜气洋洋。

  考上秀才后,忆忆得进城念书,孟孟几经探听,最后择定桐文苑。

  这天一早,孟孟让杨叔套车,送他们进京。

  此番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到京城,上一次进京,是姜羽姗担心自己的身子,领姊弟俩返回娘家祈求照应,本指望娘家能帮着自己扶持稚子弱女,没想到她父亲和哥哥调了官,早已举家搬迁。

  孟孟印象深刻,娘站在那扇朱红色大门前,沉默许久。

  她无法消除娘的哀伤,只能搂起弟弟肩膀,对弟弟说:“忆忆要认真念书,像外祖父和舅舅一样当大官,给娘挣足面子。”

  忆忆拉起姜羽姗的手,笑得灿烂,抬头挺胸地扬声说:“娘,我会的!”

  他十分认真地对待自己的承诺,在姜羽姗死后,他突然长大似的,比任何人都上进,小小的肩膀承担起大大的责任,半点不喊累。

  现在,站在桐文苑前,他又挺直背脊、抬头挺胸了。

  他的性子和姜羽姗很像,好面子、不服输,每次遇到困难,老把腰背挺得笔直。

  孟孟摸摸他的头说:“进去之后要好好与人相处,不要意气争闹,懂吗?”

  “懂,我是来做学问的,旁的事与我不相干。”

  孟孟点头又摇头,“这话说得虽对却也不对。”

  “姊……”

  “科考只是一层层关卡,最后真正能让人历练的是为官之道,有的人书念得普通,却做官做得风生水起、处处得意;有的人虽满腹才华,却终生抑郁不得志,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是性格、是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导致的。有的人恃才傲物、不可一世,这种人把自己摆得高高的,只觉得世间无人比得过自己。然而看不到别人的好处,又要如何从别人身上模仿、学习,改变自己的短处?这里虽是书院,却也是进入官场的第一步,假使你连和同学相处都有困难,日后到朝堂上、到地方任官,要如何与其他人相处?姊姊花这么多钱送你来这里,不光是要你学得书上的知识,更要你学会与人之间的交往,明白吗?”

  忆忆崇拜地看向孟孟,姊姊从没上过学堂,可她懂得的道理比私塾的秀才更多。

  他反手握住孟孟的手,认真地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念书,也会好好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

  孟孟拍拍忆忆的肩头,只觉得他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里独立生活,却不慌不惧,还反过来安慰她。她敢确定,她的弟弟将来定会卓尔不凡,成为人杰。

  “一个月后,我亲自来接你。”

  “嗯,姊姊要好好吃饭,别想我想得吃不下。”他调皮地道。

  轻轻搂了搂忆忆,目送他走进书院大门,孟孟停了半晌才转身上马车,看着坐在对面若有所思的于文彬。

  她问:“于叔准备好了吗?”

  于文彬回望孟孟,十年,来到孟孟身边十年整,他等的就是这一天,只是事到临头,心中有些胆怯。

  片刻,他回道:“准备好了,走吧!”

  孟孟点点头,对着外头扬声喊,“杨叔,我们去济善堂。”

  “好咧!”杨叔扯动缰绳,马车缓缓行驶。

  济善堂的于老夫人病了,虽然家里名医一堆,却医不好她的病。

  眼看她一日日消瘦,就要不行了,于老太爷不再顾忌济善堂的名声,非要广徵天下名医为妻子治病。

  这件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看好戏似的,等着“名医”上济善堂踢馆。

  有人暗讽,就算真有名医能治好于老夫人的病,那些子孙真的能让他们给于老夫人医治?万一真的治好了,济善堂的颜面往哪里摆?再说了,要是人家打着这个招牌在对街开起医馆,同济善堂打擂台,这百年的老招牌不晓得撑不撑得住?

  也是,都说传承百年,天凤王朝最好的大夫全在济善堂,太医治不好的病还得请济善堂的大夫进宫去诊治呢,更甭说太医院里还有好几个于家子弟呢,这会儿自家人生病,竟要往外徵求名医,未免太没面子。

  “祖父、祖母恩爱情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交情。我记得小时候,祖母曾抱怨祖父,“你除了看病外,啥事都不会,日后你得死在我前面,否则我怎放得下心留你一人?”祖父回答,“行,但你别让我等太久,要是我在阎王殿里瞧上新人,你才真要担心。”生离死别的事,在他们嘴里成了一段缱绻情深的话语,那时我曾想,将来我也要娶这样一个能够和我携手一世、齐心同力的女子。”于文彬轻叹。

  “他们疼于叔吗?”

  “自然是疼的,我是二房子弟,爹娘死得早,我和弟弟在祖父母膝下养大,弟弟小我六岁,如今也二十二了。听说他放弃济善堂的产业,自己去考太医院,现在已是五品太医。”

  “年纪这么轻,不容易了。”

  “不少人说文谦是因着叔伯的关系才能在太医院混得开,错!济善堂开得越大,产业越多,几房叔伯兄弟之间的争斗就越大,人人都想分得那块大饼,怕自己少咬一口,一代、两代还好,现在已经传过五代,枝多叶繁,每个人各有心思。嘴上说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可谁不晓得暗地里彼此打压得很凶。”

  可不是吗?凡搭上利益两个字,人类狰狞的本性就会显露出来。

  “记住,进济善堂后得挺直背脊,自信点、骄傲些。人善被人欺,那里头的伙计惯会看人下菜碟。”于文彬叮嘱。

  “像忆忆那样吗?我知道了。”孟孟微微一笑。

  “你啊,要是有忆忆那股意气就好,明明医术不差,偏偏是个没野心的,否则到外头混个几年,定能混出一个神医名声。”对自己的徒弟,于文彬信心满满。

  孟孟望着于文彬,心中很不舍。

  于叔照顾自己的时间比父亲还久,十年下来,亦师亦父,是他陪着她走过所有难关,是他在她最软弱的时候鼓励她勇敢站起来,现在……

  了结心愿,他就该离开了,该前往下一段旅程。

  这是对的,但想到再也见不到……孟孟心情低落。

  多年来,身边的鬼魂来来去去,能劝的她劝,能帮的她帮,目的都只有一个——她希望他们朝着目标继续前行,别停滞在人间,徘徊不去。

  只是这次要离开自己的是……

  孟孟看一眼于叔,鼻子微涩。

  于文彬何尝不知她的心思?

  女娃儿长成大姑娘了,十年并不是短短的时间,她将他当成父亲,他何尝不是将她看成女儿?

  “傻孩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能与你结下这段善缘,我心怀感激,再不敢要求更多。”

  “于叔在世的时候救活那么多人,这些年又透过我的手医治不少疾病,这份功劳,老天爷定有记录。”

  “没错,我已经功德圆满,接下来要看孟孟的。你既袭我衣钵,就要济世助人,不忘医道。”

  “是,于叔。”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行至济善堂门前。

  于文彬眼里带着凝重,沉声道:“孟孟,接下来看你的了。”

  “于叔别担心。”说完,孟孟下了马车,仰头看着那块传承百年的匾额。

  这世间没有不变的事,再好的手足亲缘,终会因为心中的利欲而分崩离析,树大终是要分枝。

  济善堂里有一整排用布帘隔起来的诊间,每个诊间里头都有大夫坐诊。

  病患一个接一个排成一条长长的人龙,柜台里面有近二十人在抓药,不愧是百年医馆,规模大得令人啧啧赞叹。

  孟孟刚进门,立刻有伙计上前招呼,“姑娘,您是看诊还是抓药?”

  “我看见外头贴着徵名医的红单。”

  是来揭榜的?伙计上下打量孟孟,这么年轻的姑娘能有什么本事?肯定又是个不怕死的。

  他点点头道:“姑娘稍等,我去请掌柜出来。”

  孟孟瞄了站在旁边的于文彬一眼。

  “他确实看不起你的医术,这样才好,否则你根本没办法见到祖父母。”

  于文彬的话让她心里一阵发凉,所以外头传的话是真的,济善堂的名声比起亲人的性命更重要?

  不久,一名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用精明的目光审视她。

  于文彬在孟孟耳边说:“他是大房的次子于文福,从小对医术不感兴趣,却善于经商,他认为济善堂能有今日的规模,自己厥功甚伟,但其他堂哥、堂弟却不这样认为。十年……他老很多。”

  孟孟淡然笑了笑,光阴不会在灵魂上留下印记,于叔仍是十年前的模样,这算不算是上苍予以亡魂的礼物?

  “姑娘贵姓?”于文福问。

  “敝姓贺。”

  “姑娘的医术……”

  “我有位叔叔曾经当过大夫,本事是叔叔手把手教的,医术如何我不敢夸口,但叔叔传了几个偏方,许是可以一用。”

  光几个偏方也敢到济善堂门前张扬?甚好,外头的人把话传得难听,说他们不会让名医上门,深怕毁了自家名声,既是如此……

  于文福挑眉,刻意放大嗓门扬声道:“多谢姑娘肯为家祖母治病,快随我回府,若能将病治好,济善堂必赠万两百银。倘若姑娘愿意,还可到济善堂看诊,绝不食言。”

  到济善堂看诊?这对许多大夫而言是天大的诱惑,多少太医都是从这里培养出来的,虽然太医院里尚无女太医,却有不少医女,若是做得好,也有人升到六品呢。

  于文福这一嗓子喊叫,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她是大夫?怎么可能。可是见她一身气度又不像招摇撞骗的,何况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堆名医呢,能由得她胡扯?

  这会儿不只就诊病人,连诊间的大夫都拉开帘子,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来踢馆。

  孟孟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淡得像风、像水,没有存在感似的。

  她的容貌清妍秀丽,虽教人觉得可亲,却不是美艳到令人目不转睛那种。但是奇怪地,不知为何,当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竟再难转移。

  不只病患如此,大夫、掌柜伙计如此,连坐在横梁上那个男子也一样,他看着她,一瞬不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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