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他不禁低低笑出声。「原来,你不是为了我守护千华,而是你自愿守护她……」银杏树拉开的界是恁地强烈,原来是厌恶他……在那段他远在雾城的日子里,千华日日与它交谈,教它心甘情愿守着千华,痛恨着杀了她的他。
把千华藉它寄出的思念还给它,多少能慰藉它一些。
拖着疲累不堪的脚步踏进侧间里,他摇摇欲坠地问着崔颐。「然后呢,我该怎么做?」崔颐笑眯眼。「把伤养好吧,你现在像个鬼。」
华逸哼笑了声,乏力地倒在柳堇身旁。「我当鬼很久了……」
「好好睡一场,待你醒了,再到柳堇梦里将她唤醒。」崔颐轻勾笑意,听着外头的骚动,眉眼不抬地道:「九姨子,你家相公到了,房里那具尸体就烦请他处理。」
连泰行通知他,官府抄家时不见金玉律身影,他就觉得不对劲,待见鬼差莫名朝青宁县而去,出现了不该死的名单,他便带着柳芫找了柳九,一并将人给带到青宁县,幸好,还来得及。
他得要好好想想,待华逸清醒后,他要怎么讨这个人情,更要好好想想,待柳堇清醒后,他可以跟他娘子要多少糕饼,光是想像……真是幸福。
她独自坐在榻前,日复一日,和银杏树无声交谈,倾诉的是她说不出口的思念和爱恋,等待着那个永远不属于她的男人回到她的身边。
她睡在银杏树下,看着黄澄的银杏叶缤纷落下,像是无声的安抚,她笑眯了眼,在温柔的安抚里沉沉睡去。
多盼望,永远不要醒。
因为梦醒时,她必须面对别的女人偎在他的怀里……
「千华,该醒了。」
熟悉的嗓音轻唤着,她缓缓地张眼,覆盖在她身上的银杏叶如蝶般飞扬着,她抬眼,瞧见了魂牵梦萦的人,泪水不觉夺眶而出。
「对不起,费了点功夫才来接你。」华逸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再次张开眼,屋内熟悉的摆设,还有他如往常般温柔的笑脸,她沙哑唤着,「四哥,我好像睡了很久。」
「是啊,睡了一个月,年关都近了,我心想你要是再不醒,帮你做好的喜服要给谁穿才好。」
「喜服?」她诧道。
「娘子,咱们成亲吧。」他亲吻着她的颊。
她笑柔了总是凌厉的杏眼,应了声,吻上他的唇,岂料他却赶紧退开,教她的目光瞬间又凌厉了。「你这是……」
「咳,屋里有人。」
柳堇顿了下,看着背对她的柳九和柳芫,俏脸瞬间染上绯红。「你为什么不早说?!」丢死人了!
「娘子,你没问我……下次我会早点说。」
「没有下次!」她抓被子蒙头,又羞又恼,可想了想,还是偎到他怀里。
算了,反正都已经丢脸了,那就丢到底吧!
成亲当日,筵席上只有柳九和柳芫两对夫妻档,再加上时昊敏和佐净瑜。
简单的仪式完成后,送入了洞房,华逸在外头被灌了好几巡的酒,待众人满意了,才让路走得东倒西歪的他进洞房。
岂料,一进房,他神色清醒的很,走到床前,亲手掀开了她的红盖头,看着她粉雕玉琢的俏颜,难掩激动。
「四哥,得先喝交杯酒。」她羞涩道。
华逸取来酒杯,与她喝过之后,由她服侍褪去了喜服,他正打算同样服侍她时,却见她神色大方地在他面前褪去喜服,只着中衣地躺上床。
他的眼在她身上来回看着,坐上床,正欲吻上她的唇时,她却道:「四哥,要早点睡,明儿个我还要准备一顿归宁宴给大伙品尝。」不想再进城,她留下姊妹们和妹夫们,待她明日大显身手,就算是归宁了。
「可是……今日是洞房花烛夜。」
柳堇看着他,脸色微微羞红。「可是咱们又不会有子嗣,不用再那么做了吧。」
「……可是那么做又不是只为了子嗣。」他哑声道。
「不然呢?」她不解问着。
和他圆房的主要目的,是要制造两人之间的羁绊,既然羁绊已成,两人间又不会有子嗣,还圆房做什么?
华逸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道:「就这样吧。」
「嗯。」她笑言晏晏地偎进他的怀里,顿了下,不禁问:「四哥,为什么你浑身僵硬了起来?」
「……有人在外头,你先睡,我一会就来。」
「喔。」柳堇猜想是有人想闹洞房,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崔颐那个不长眼的。
华逸蓦地开了门,门外的崔颐神色夸张地道:「兄弟,你是不是太快了点?让哥哥瞧瞧你是哪儿有问题。」
华逸笑眯眼,蓦地握住他的手。
「你这样握我的手,我娘子会吃味的。」讨厌,握这么紧做什么?
华逸微使劲,硬是将他给抛了出去,远远的,不见身影。
回房,看着已经入睡的娇妻,可怜他,却得跟当年一样,只能坐在榻上过一夜……为什么他都已经成亲了,还是得如此忍受?
尾声 新生活开始
翌日,厨房里。
「五姊!没有人卤肉倒半壶醋的!」
「五姊,菜不是这样炒的,焦了焦了焦了……啊啊,你出去好不好!」
「……十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赶我?」柳堇横眼瞪去。
「五姊,算我求你,今天的归宁宴交给我,我搞定!」五姊的手艺惨不忍睹啊,她实在不想在众人面前看五姊丢脸。
「你在说什么?你姊夫说我的手艺可能在你之上呢。」
柳芫眨眨眼,只能说五姊夫真会睁眼说瞎话,见人说鬼话!「五姊,你等一下,我有人证。」柳芫走到蔚房外,朝她相公招了招手。
崔颐眉飞色舞走来,以为自己能尝到娘子的好手艺,岂料娘子端来的却是一盘焦得……
很有特色,但他看不出是什么的菜色。
「娘子,这是……」不等他问完,柳芫直接挟了一筷子菜塞进他嘴里,岂料他立刻将菜吐掉,神色哀怨地道。「娘子,为夫的到底做错什么,要你这样凌迟我?」
柳芫朝柳堇双手一滩,让她明白,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你找个鬼试吃我的菜,也未免太眨低我了。」柳堇毫不客气地道。
你相公也是个鬼好不好!柳芫心里腹诽着,用力地叹了口气,随即堆起笑脸道:「五姊,你在青宁县,我在京城里,往后咱们也不是时时相见,你就去前头陪姊夫,让我有机会给你再尝尝我的手艺嘛。」
「能吃就好。」
「对,必须能吃。」这一点非常重要,真的。
柳堇干脆把厨房让给了她,到前头陪着她家相公,和柳九那一对闲聊着。
一会,柳芫端出一道道的菜肴,简直是十八般武艺尽现,教柳九和崔颐非常捧场地赞不绝口。
「五姊夫,你觉得味道如何?」柳芫见他喝了口汤后,很认真地问。
「不错。」
柳芫听完,突然觉得他真的是爱妻心切,才会对五姊满嘴鬼话,让五姊以为那种东西是人吃的,然而——
「比你五姊的手艺还差一点。」
柳九和柳芫险些掉了下巴,然而横看竖看都不觉得他是在撒谎,换言之,他是说真的吗?因为他是鬼,所以没有味觉了?
「华逸,你的舌头是烂了不成?」崔颐毫不客气地啐道。
他在厨房就听他亲亲娘子解释了,那凌迟他的菜色是出自柳堇之手。
「你脑袋才烂了。」华逸淡淡回了一句,呷了口酒后,道:「再吵,我就赏你一杯酒。」
崔颐气得牙痒痒的,只能暂时败下阵来。
待席间酒过三巡之后,本是三个男人聊些政事和地方趣事,然聊着聊着,柳堇却突然骚扰起华逸。
她偎在他的怀里,小手往他的胸膛抚着,甚至捧着他的脸开始亲了起来,看得同在席上的柳九和柳芫羞红了脸,花世泽和崔颐则是适时地转开眼。
华逸面色赧然地道:「抱歉,小堇喝醉了,我先送她回房。」
崔颐偷觑着华逸抱着柳堇离开的身影,决定偷偷地将桌上的茶壶和酒壶对调,斟了一大杯的酒给他家娘子。
「娘子,喝点茶吧。」他有自信,他家娘子暍醉时肯定更可爱。
柳芫不疑有他,尝了一口,随即眯眼瞪他。「你怎么拿酒给我?」
「是吗?我拿错了。」他没啥诚意地道,有些悻悻然计谋失败,却见他家娘子万分豪气地将酒一口飮尽,不禁问:「真的是酒吗?」
这装酒跟装茶的壶都长一样,说不准他根本就是拿错了。
「骗你的,是茶,不信,你喝。」柳芫笑嘻嘻地道。
崔颐倒了半杯,喝了半口,随即呸的一声吐掉。「你骗我,好烈!好烈……」糟,他开始头晕了,为何他家娘子一点事都没有?
柳九在旁笑到险些岔气。「十三,你家相公脑袋真是烂的,他不知道一个蔚子手艺要好,什么都得尝吗?要不然你怎么做麴饼?」
柳芫本想要替自家相公挽回一点颜面,但九姊说的真的没错,她也开始怀疑自己嫁的是个没脑子的吃货。
「柳九。」花世泽轻声制止着,要她适可而止。
瞬间柳九像只小猫似的,乖乖地倚在他身边。
而房里,华逸正饱受轻薄,又是亲又是抱,直教他招架不住。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了她,可问题是天还大亮,她的妹子妹夫都还在外头……他咬牙忍着,暗自计划待这些人都离开之后,他可以弄点酒……不成,如此一来,他不就跟崔颐那个下三滥一样了?
无妨,他可以忍,他一向很能忍的。
可是……别再亲了,他的理智快要断线了……
在很多很多年之后……
「说真的,我真的觉得王大娘太过分,说什么你是我孙子……瞎了她的狗眼了她,也不想想她长得什么德性,说什么她再年轻个十岁就跟了你……我呸,她是什么货色,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娘子,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就别怪她了。」
「她不是眼睛不好,是脑子不好。」
华逸低声笑着,坐在床畔,握着她满是皱纹的手。
「你自个儿说,我真的像你祖母吗?」她已经尽量保养了,十三捎来的养生瓮,柳九写的各式养生方子,她全都吃了也试了。
「你是我最美的娘子,小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