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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色可妻  第22页    作者:寄秋

  前前后后拿了人家不少银子,紧要关头,温道江只得干笑的出面圆场。“大家一个城里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能有多大的仇恨,卖本府一个面子,别闹开了。”

  温道江心想自己都出来说情,他们也该罢手了,没料到他的面子不够大,兰泊宁得理不饶人的性情一旦上来,十匹马也拉不走。

  “他对拙荆的羞辱不能就这么算了,草民若不割了他胡乱道是非的舌,草民有负妻子的一片深情。”不马上严加制止,日后必会不间断的传出对妻子不利的流言,这点必须从根本杜绝。

  兰泊宁为了维护妻子页名,打定主意要拿苏晖明杀鸡儆猴,把这只大老鼠给铲除了,流言蜚语自是烟消云散。

  “你……”温道江的脸色十分难看。

  “出来,不要让我去找你,否则……”

  那个“否则”多骇人呀!没人敢承担之后的下场,缩头缩尾的苏晖明在兰泊宁冷厉的低喝声下,一脸惧意地走了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水云纹锦衣掠近,下颚蓦地承受一记重击,他整张脸一偏,连同身子往后飞去,正巧温道江就在他后头,两人就这么撞个正着。

  刹那间,所有的叫嚷声全静止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脸贴脸,眼对眼,鼻碰鼻,嘴巴……呃,靠在一起的两个大男人。

  画面很是惊悚。

  蓦地,两管鲜红的鼻血从温道江脸上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在石青色绣翎雀衣衫上,苏晖明怕被温道江秋后算帐,坏主意来得快,高声一呼——

  “打人了,打人了!兰大少爷打了知府大人,快把他捉起来治罪,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呀……”

  被男人亲了的温道江呆若木鸡,许久才回过神,一众衙役见他没回应,便以为是认同,纷纷一拥而上,将万夫莫敌的可怕男人围在正中央。

  由于顾忌妻子安危,兰泊宁没有反抗,还笑笑地对妻子说:“没事,我到知府衙门泡泡茶便归来。”

  其实他也晓得痛殴苏晖明的罪不重,只要人不死,再塞笔银子给温道江,打人一事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温道江的贪财众所皆知,他是看银子办事,有钱什么都好说。

  可是和官差起冲突那是犯了重罪,都在江苏城里讨生活的,官府要治他多得是机会,为免惹祸,因此他选择束手就擒。

  只是谁也没料到,兰泊宁最后是满身是血的被抬出来,伤痕累累,手、脚、背后被打得皮开肉绽,伤口跟干掉的血及衣服粘在一块,让蒲恩静差点哭得没厥过去。

  原来他一下狱就遭苏晖明收买的狱卒下了软筋散,而后一群苏家下人拿了棍棒进了地牢,劈头就是一阵狠打猛抽,把兰泊宁打得不成人形才罢手,只留他一口气苟延残喘。

  是鱼思渊又送钱又卖人情的,才让温道江的惊堂木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轻判,三日后再去牢里接人时,兰泊宁已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全身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

  兰府

  “还……还哭,我不是没……没事了吗?瞧你变成小爱……爱哭包……”看得他好心疼。

  “我哭我的你别管,少说点话,苏家那恶人太可恨了,居然敢在牢里下黑手,还有纵容他的知府也该死……”此仇不能不报!

  蒲恩静以为她是在心里默想,殊不知她太过气愤竟不知不觉说出口了。

  “好,等我好……好了,一起去报……报仇……”他想伸手安慰她,却牵动了其他伤口,顿时吃痛地闷哼。

  蒲恩静泪眼婆娑的瞪人,没有半丝杀气反而多了小女人的娇媚。“你不许去,我去就好,你待在屋里养伤。”

  一听妻子要一个人去为他报仇,他好笑地看看她的细胳臂、细腿,柔弱似柳的小身板。“你要拿针去戳人吗?”

  “不要瞧不起女人,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可怕。”她们不是不敢,而是还没被逼到临界点。

  他想笑,却痛得直呼。“先把你的眼泪擦了再来说服人吧。”

  “我不敢杀人,但我敢炸人。”她才不管历史会不会产生偏差,伤了她的男人她还能闷声不吭的当哑巴吗?一味的忍气吞声只会让小人得寸进尺。

  “炸人……”炸成肉干吗?他想。

  兰泊宁心里想的是下锅油炸,而蒲恩静的炸是……炸弹。

  第12章(2)

  “伤口好了点吗,还会不会痛?男人掉几块皮嘛,吐两口唾沫抹抹就好了。”

  一直沉默的兰夫人忽然道。

  原来某人的土霸王的性格是跟这位学的,母子俩的气势都好草莽。蒲恩静暗暗咋舌,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教好孩子。

  “娘,你都快哭满三缸泪水了。”少话的兰瑞杰捧着一迭画册,画里画的是十八层地狱,每一层地狱的受刑人都有一张苏晖明的脸孔。

  “妹妹,把这猴崽仔带出去,老是拆我的台。”兰夫人面上带着笑,却是用帕子抹着不断落下的泪珠。

  白姨娘只是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没把她的话当真。

  兰夫人原就是洒脱性格,丧夫后为撑起一个家,更是不拘小节,外人以为夫人生得温婉,个性也定是如此,实则并非如此。

  “娘,夫君的伤口好多了,我刚替他上完药,开始结痂了,再过个三、五日就能下床走动了。”只要他不闹着要擦澡就好。

  “好,好媳妇儿,有你照顾着娘也安心。你呀,伤好了别忘记到鱼家道谢,这回多亏了思渊那孩子……”

  兰夫人强忍哽咽地交代,一双眼不住地看着儿子,慈母心是永远也放不下孩子的,不管儿子几岁,永远是当初抱在怀里那个软乎乎的娃儿。

  经过这件事后,夫妻俩的感情更深,如鱼缺不了水般,兰家人也更齐心了,因讨厌苏晖明,十岁的兰瑞杰还主动提出要为兰家绣坊画绣样好击败苏家。

  “阿……阿琳……”

  耳边忽然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低唤,熟悉的是唤人的腔调,尾音带勾唤着连她也遗忘的小名,陌生的是那娇软的女声,蒲秀琳肯定从未听过,但蒲恩静却万分的熟悉。

  她像电流贯穿了全身,震惊万分的转过身,双手颤栗地看着眼前身着宫装的明黥女子,不停地在她脸上搜寻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手是冰凉的,心跳加速。

  可是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仅从对方面容上看出宫装美人的眉眼像蒲青青,嘴型和下巴与董氏相似,浅浅一笑的神情……“呃,姊姊,是你吗?”

  她知道这是她的大姊,原主的长姊蒲裕馨,可……她可以抱持一点点希望吗?

  不敢相信千万分之一的巧合,她屏息试探。“秀……秀珍姊姊?”

  蒲恩静结结巴巴的唤出“秀珍姊姊”时,那名一身沉静气质的宫装女子突然泪如雨下的抱住她,痛哭得不能自已。

  “阿琳!是我,不要怀疑,姊姊来陪你了,不怕不怕,姊姊保护你,没人可以伤害我的妹妹。”蒲裕馨紧抱着蒲恩静不放,仿佛一松手,妹妹就没了。

  初时她进了宫没跟家里连络,是因为对她来说蒲家人就像陌生人,对她们并无特殊感情,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应该,既然她占了人家的身体,就该承担该负的责任,这才派人送信送礼回去,直到发现阿琳可能在这里后,她更是无时无刻都想着要回来。

  “真……真的是……不是作梦……你……怎……么可能,你死了,把手松开,我一直往下沉,看你浮……浮上去……”是梦,一定是梦,老天爷不可能厚待她至此。

  蒲裕馨笑着替妹妹擦泪,但眼泪越流越多,她索性不擦了。“傻阿琳,我跟你一样……来了,只是不知谁先谁后,我来的那一天刚好被选中入宫,就迷迷糊糊跟着走了。”

  “姊姊,姊姊,我好想你……”蒲恩静第一次哭得像孩子,不安的心终于有了依靠,踏实了。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姊姊做伴。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我一直想着放你一个人怎么办,你最怕黑,又怕寂寞,妈死了,爸也走了,若是我再丢下你一人,你夜里躲在厕所里哭时有谁能安慰你。”她每每思及此就好心疼,很后悔没能把妹妹从海里拉上来。

  她哭着,哽咽着。“我很好,没事,你看我嫁人了,婆婆人很好,待我如亲女儿,小叔很腼腆,他是天才,有绘画的天分,我教他画山水、画鸟兽,他就是不肯画高楼大厦,好一解我的思乡之情。”

  “我看到他的画了,因为他的画里有你爱作怪的画风,我初时一瞧惊得三天没阖眼,心里不断地想着是不是你,是不是我妹妹?是不是我那个受了伤却只会独自舔伤口的妹妹?我好怕你不是她。”她反反复覆地想着,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我好了,没受伤,双腿能走了。”她羞赧地抹泪,拍拍跟寻常人一样健步如飞的脚。

  蒲秀珍,也就是现在的蒲裕馨没好气地撇嘴。“我知道,受伤的是你老公,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打你?你尽管告诉姊姊没关系,不要受了委屈就往肚里吞,记得你是有人罩的。”

  蒲恩静一听,破涕而笑。“他对我很好,只是纸老虎一只。”

  “真的?”她不相信。

  “真的。”蒲恩静肯定地点头。

  当姊姊的总是不放心,一脸怀疑地再问:“听说他的名声不好,一拳能打死老虎,小孩听见他的名字会啼哭,女人见到便退避三舍,唯恐被他看上眼,男人遇上他便是四肢发软,哭爹喊娘的跑得比飞的还快……”

  “他……”没那么坏,何况他只要对她好就够了。

  “大姊有话直接问我即可,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兰泊宁心里腹诽,别在他背后说他坏话,给他小鞋穿。

  身上还有伤的兰泊宁走得不是很顺畅,他用比以往慢许多的速度由内室移到花厅,勉强的站立。

  见状,蒲恩静赶紧抽回被姊姊握住的手要去搀扶摇摇晃晃的丈夫,蒲裕馨很不高兴的眼一眯,捉住妹妹手腕,可蒲恩静还是坚持的抽出自己的手,上前扶住夫婿。

  女大不中留。蒲裕馨不怪妹妹,她气娶了妹妹的男人,认为他是恶霸,强取豪夺,连十四岁幼女也不放过。

  “你知不知道她几岁,你怎么啃得下去,老牛啃什么嫩草。”她很是气愤,说话就没轻重了。

  大姨子突如其来的痛斥,饶是见过世面的兰泊宁都免不了眼角一抽。“我们是两情相悦。”

  “至少一开始不是。”她咄咄逼人。

  她打听过了,任何逼她妹妹嫁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做人只要看结果就好,静儿自从嫁进我兰家后没受过一丝亏待。”生意人最知道如何与人打交道,隐恶扬善。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我妹妹是不是真的如面上一样不怨?”她强加罪行,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反正她就是对这个妹婿不满意,使劲挑剔。

  “大姊,你的意思是你看来温柔似水,实则一张嘴锋利如刀,表里不一?”兰泊宁不客气的回敬两把飞刀,他在意的只有妻子一人,其他人大可滚到一边。

  “你嘴很毒呀!我妹妹嫁你真是亏大了……”若在二十一世纪,她会建议他去当律师,他必是律师界常胜军。

  “够了,你是跟着爷儿来办事的,不是练你那张刀子嘴,适可而止,别让人说我的人是上不了台面的泼辣货。”

  一把红骨细撒金钉绘泥金芍药折扇轻掮,石青镶金边云头履一脚踩进青玉铺成的地面,月白盘丝彩绣锦袍衬得来人更加风流倜傥,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往上勾,任谁看了都要被这位爷儿的俊美贵气给勾走了魂。

  “八……你不是说先让和我妹妹叙叙旧,你晚点再说?”这说话不算话的家伙,老是骗她。

  “嗯哼!你是什么身分,敢让爷儿等你?”外头冷死了,他又不是没脑的傻子,呆候在门外吹风。

  “是,你是矜贵人,我是你脚下泥,你自个儿找张顺眼的椅子坐,我和妹妹还没聊完。”男人聊男人的事,女人说女人的事,她和妹妹有“一辈子”没见了,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过来,你把爷儿的纵容当什么了。”他勾勾指头,神情吊儿郎当,活似是哪家的浪荡公子哥儿。

  蒲裕馨很想给他一脚,叫他滚远点,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

  看到姊姊明明气愤得想杀人,却又强忍住气,蒲恩静忍不住猜想这名锦衣男子是谁。“请问你是……”

  摇扇摇得优雅的贵公子笑得好不热情,佴眼底的漠然有如枯井。“我在家里排行第八,叫我八爷就好。”

  八爷?姊妹俩互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她们同时想到九龙夺嫡中下场很惨的八爷,而那剧中的马尔泰?若曦可是穿越剧的前辈呢。

  “八爷今日到寒舍来,可是为了兰家织锦?”代表兰家绣坊的兰泊宁提出疑问,他总觉得这位八爷来意不简单。

  “也是,也不是。”八皇子燕子韶卖了关子。

  “请八爷明示。”聪明人不用绕着圈子,太麻烦了。

  燕子诏似笑非笑道:“也没什么,看到你们求援的画,刚好我打算到江苏城一游,顺便清清朝廷的污垢,所以就来了。”还顺带捎上一位死缠不放的女人。

  “八爷的意思是草民所受的屈辱得以昭雪?”污垢指的是知府大人吧?朝廷终于肯派人下来查贪官污吏了。

  不过他不认为会有这么单纯,温道江的背后连着五皇子……而八爷出马,免不了又是皇子之争,这一波扫荡肯定会有不少五皇子的人落马。

  “我不管什么屈不屈辱,你的锦布好我就用你的,反之若是烂竽充数,我看也不会看一眼。”他话说得半假半真,让人猜不透是否真心。

  “是,草民明白了。”

  “总之,你的伤不会白受,再过几日就会有人为你讨回来,不过你想自己去讨,我也不会拦着。”他看看热闹也好,见识见识传闻中的活阎王有何本事。

  “多谢八爷。”他是真心感谢。

  男人的话题很无聊,不感兴趣的蒲恩静让丫头冬菊、冬麦搬了两张红木编藤圆凳出来,与蒲裕馨一人一张圆凳,再让缃素取来她做好的甜点,绮罗则泡了茶来,几个女人自成一圈聊了开来。

  “我本来准备好一大车的硝石、木炭、硫磺,可惜没派上用场,你知道硫磺粉多难买吗?我跑了十几家炮竹店才买了一百多斤……”硫磺水倒是不少,兰家城外的庄子有温泉,适合养身的泉水正好是硫磺。

  “等等,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火药的配方,蒲裕馨可是一清二楚,七成五硝石,一成五炭,一成硫磺。

  “炸人。”

  一听到炸人,一旁两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的竖直耳朵,悄悄地移位,分别坐在两姊妹身边,同时想着,炸人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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