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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情人还是朋友?  第9页    作者:攸齐

  林宥箴跟着他,慢慢走着,看着地上两人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几乎要融成一块的身影,心里有点异样,感觉与他之间好像很亲密似的。

  「找地方坐下来,把晚餐吃了好吗?」他问。

  「好。刚刚过来时,好像看到前面有个公园。」

  「你怎么知道我也是想去那个公园?」他侧首对着她笑,眼里有路灴错落的光华,这样的眼神,有令人为他沉陷的魅力。

  她转开目光,说:「总不好拿到便利商店里面吃。」

  「也是可以,脸皮够厚的话;不过,我确实没办法那样做。」

  她抿着嘴笑,与他走至那处小公园。他吹了吹长椅上几片蔤落叶,确定椅子干净了,才开口要她坐。「抱歉,让你跟着我在外面吹风、喂蚊子」

  「没关系啊,第一次在公园吃义式料理其实很新鲜,就当作……」她看着他,露岀甜笑。「当作在路边吃大肠面线。」

  「为什么大肠面线要在路边吃?」他打开色拉餐盒,递给她。

  「噫,学长不知道阿宗面线吗?」

  「不知道,难道你说的那一家是站着吃?」他把面包、浓汤等,每个餐盒打了开,摆在两人之间。

  「对啊,在西门町。大学时,常跟同学去吃。你没吃过吗?」

  「没有。」他笑了一下。「我不大喜欢像西门町那种太热闹的地方。」

  「学长是台北人吗?」

  「我云林人。」他递了双免洗筷给她。「服务生说他们的免洗餐具只有这个,没有叉子。

  「第—次用筷子吃色拉,也满有趣的。」她接过筷子,吃了一口时蔬。

  「我以为你是台北人,原来是云林。」

  「知道北港妈祖庙吗?」

  「知道,过年都会去拜拜。我记得以前跟外公外婆去拜拜时,他们会带我去吃鸭肉饭;大学时也跟同学去吃过,排队排好久,我就想,不就是鸭肉饭吗?但还是跟着大家排队。」

  「是转角那—间吗?」他看她一眼,以纸碗就口,喝着浓汤。

  「对。那边好多都卖鸭肉饭,不过还有兼卖什么蚵仔煎还是炒饭炒面的,就转角那一间只纯卖鸭肉,生意好好。」

  「你喜欢鸭肉饭?」他棒着汤碗,含着笑意看她。

  「也没有。但是去到那里,好像就一定要吃上一鸭肉饭,才算到过北港似的;回家前还要顺便打包花生、蚕豆或是麻油,就好像去台东要吃释迦、去屏东要吃黑珍珠莲雾—样」

  「我家在妈祖庙旁。我爸妈卖糕饼的,下次有下去,我带你去吃当地人喜欢的小吃。」这便昰他不喜欢太热闹的地点的原因,因为者家就在整日人潮不断的地理位置。

  糕饼?想起妈祖庙煎那条街确实有多家卖饼的饼店。「是卖那种什么菠萝饼、卤肉饼、咖呷卤肉的那种糕饼店吗?

  「是。店面就在庙前那条街,一楼店面,楼上住家。」

  「我很喜欢吃咖哩卤肉口味的大饼,超好吃。没想到学长家是在卖大饼的。所以……」她瞄他一眼,笑说:「学长是糕饼王子。」

  他嘴里咀嚼着食物,没应声,只看着她。她笑起来时,眼睛很漂亮,唇角会有两个小酒涡,看着很可爱。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啃着色拉里的玉米笋。

  「会痛吗?」他忽回。

  「你怎么知道?」今早醒来,刷牙时,感觉牙龈浮肿,有些不舒服。

  「你早餐买粥吃,午餐看你白饭吃得很慢,菜只挑豆腐和蒸蛋,我想你大概又上火了。」

  她意外他的心细,笑了一下,「真的要去看牙医,洗个牙了。」

  林宥箴端起餐盒,先吃口宽面,是比她吃过的意大利面条稍软许多;心里不禁想,这个男人似平真的对她特别好。犹豫几秒,她回:「你…真的没想过再给学姐一次机会吗?」

  「然后再让她劈腿,再次伤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才说:「或许她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一定会再犯错啊。」

  傅远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放下餐盒,看着未知处,稍久的静默后,才听他开口:「你感觉不到吗?」

  「……啊?」她半张檀口,有些莫名

  他笑一下,慢慢转过脸来看着她,低声道:「我对你印象很好,与你谈话感觉也很好,我想,我们顺其自然下去?」

  「啊?」她反应不过来,睁大眼

  「还是,你有对象了?」

  「没有!这次她应得迅速,显得迫不及待,慢了几秒才想起自己的反应,不禁红了脸。

  他为她真实的反应感到愉快。「那就好。」他推推她餐盒,轻促:「快吃。」

  她偷觑他一眼,咬着芦笋,想着他说的顺其自然地下去,那么他们这样,是不是就是人说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第6章(1)

  「这个地方,看到了吗?我怀疑凶手经过这里,因为和这个画面里凶手的鞋子是一样的;特别是,黑色雨衣下摆。」傅远新看着监视录像画面,手指着屏幕画面下方出现的一双鞋子,身侧是分局的游侦查佐。

  游侦查佐瞠大眼,左右画面做比对,讶道:「真的!我们来回看了几次,居然没发现这个地方!所以凶手的步行路线可能是……」开始在纸上画着。

  检查官办公室约六坪大小,三名检座的办公桌椅,再加上一组简单会客桌椅,已无多余  空间,此刻,各和配合的相关单位讨论自己手中侦办案件,空间显得有些吵杂。

  「妹妹否认?」林宥箴看着大剌剌坐在她办公桌上、负责莅庭论告的方检,扬声追:「她真的否认?」

  「是的,别意外。」方检双手抱臂,为她叙述当时开庭情况。「组成合议庭的三名法官都是男性,两位未婚,另一位虽已婚,不过他是顶客族,对于要面对才五岁的被害人,他们也担心沟通上会有问题,尤其是,这阶段的孩子根本还不明白什么是性侵,要孩子具体描述过程并不大容易。妺妹在讯问室时,她指着指认墙对我说里面那个就昰坏阿叔,把她屁屁弄得很痛;但法官问话时,她一个子也不肯说。」

  「也许是紧张。不过……」方检笑一声。「根据以往经验,恐怕受了其饣亲人给予的压力,让她丕敢说实话。」

  「但是她妈妈很勇敢,坚持就是要告一一」林宥箴一顿,忽然懂了。「是妈妈改变立场,要孩子改口?」

  「应该是这样。我想,前夫或许因为被告是自己亲弟弟,所以有对孩子的母亲提岀要来,甚至是威胁;孩子的母亲可能担心害怕,不得不妥协。」性侵案只要发生在亲友间,侦办起来就特别棘手,被害人有心理压力,常有不愿说实话的情况出现,他看多了。

  「那是她女儿!」其实她明白孩子的母亲应是受了些压力或是威胁不得不以此方式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但此刻,她仍是难想激动情绪。「那天在温馨室,她亲耳听妹说出被侵害的过程时,她抱着妹妹哭了很久,后来在侦查庭上,被告否认性侵行为,她也气得发抖,现在却要她妥协?」

  「把她前夫的弟抓进牢里,代价有可能是她本身或是她亲人,其至是妹妹的性命安全。你是母亲的话,你认为哪一个重要?」

  如果她是母亲的话,被告入监服刑,会比她的孩子的人身安全更重要吗?当然不,她当然会以她的孩子、她所有亲人的性命安全为第一考虑。但是,就这样放过被告?像那样的畜生怎么能让他继续逍谣自在?若不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他得不到教训,会知道自己错了吗

  「你怎么搞的,一直在走神?」黄柏毅喊了两声,见她筷尖含在嗤里,好一会时间没反应,忍不仼用手肘碰了下她

  她回神时,目光先对上傅远新探究的眼神;她脸微红,稍挪目光,看着黄柏毅。「学长刚刚说什么?」

  「说你啊。黄柏毅放下筷子,撑着脸颊看她。「我看你还在办公室时就一直在发呆,然后从刚刚坐下点菜、上菜后到现在,你也是吃没几口就发一次呆,什么呆这么好发?」

  他今轮值外勤相验。在检察官这工作里,外勤等于见尸,老一辈观念总认为见尸晦气,不宜在见尸后直接返家;家人对此有所忌讳,因此他每轮值外勤,那一天返家前,必在外喝几杯,让酒气掩盖身上挥之不去的尸臭。

  稍早离开地检前,约了傅远新和她吃消夜,点几道热炒小菜,配上一锅鲜鱼汤,再叫上几瓶啤酒,也挺惬意,尤其已近大结案的年底,这苏的举杯畅饮更有解压的效用,只是见学妹一脸闷闷不乐。

  「林宥箴拨着碗里的炒饭,说:「在想手上的案子。」

  傅远新瞧瞧她神色,回:「是那件性侵案?」下午和小游在看雨夜怪客命案的监视录像面时,隐约听见她和公诉组方检的谈话内容

  嗯,妹妹否认被叔叔侵害,这样法官会认为她说词矛盾,被告恐怕不必担负任何刑责。」

  「听起来是被害人原来指控被性侵,但到了法官面前,改了证词?」不了解案情来龙去脉,黄柏毅猜测着。

  林宥箴开始说明:「只是个五岁的小女生,受了欺负也不知道跟妈妈说,是妈妈发现她身体有些异状,才知道孩子被自己的前小叔欺负了。」

  「这种案子多半是受了其它亲友的压力或是威胁,才会在法庭上否认」

  黄柏榖听了听,想法与方检所提岀的并无太大差异。

  「妈妈态度变了是吗?」傅远新看着她。

  她点头,「嗯。我想,妹妹在法庭上会否认,应该是妈妈教的。」

  她放下筷子,喝了半杯啤酒,才看着他,吐雳—整个下午累积的情绪

  「我可以体会她因为害怕,所以不得不妥协的心情。但要这样放过被告吗?那是姑息!我之前开这个案子的侦査庭时,被告不认罪,还一副『你拿我没办法』的嚣张态度,我到现在想起他那张嘴脸,就觉得不舒服。如果真的那么想要,找他老婆呀,再不然、再不然总有其它方法可以解决,怎么可以用那种方式对待才五岁的小孩子,只为了满足他的需要?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

  稍早前三人踏进这家店开始,已喝了三瓶瓶装的台湾生啤洒,此刻她脸腮酡红,桌上那锅鲜鱼汤冒着热气,似也在她乌黑的瞳仁上漫开湿气,眼珠子含了水似的。

  黄柏毅咳了声,道:[我承认啦,男人确实比较容易性冲动不过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我倒觉得,那个被告要送精神科鉴定一下,也许有什么么心理因素,像性观念偏差,性癖好异常,恋童癖这类的。」

  「这样的事,我们其实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事先预防,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为被害人发声,但要记得拿捏分寸。」傅远新看着她,神情稍显严肃。「之前有个大我一届的学长承办一件性侵案时,被害人在被告被起诉后,因为受不了压力而煤炭自杀了。」

  「周师颐办的那一件?」黄柏毅喝了口啤酒,道:「我记得死三个」

  林宥箴讶回:「为仕么会死三个?三个被害人吗?」上次聚会时,有听其他学长姐提起一位姓周的学长,就是这一位?

  「被告是被害人的父亲。」傅远新看着她,缓缓开口:「被害人母亲和弟弟中轻度智障,被害人是长女;被告被起诉后,曾胁迫被害人,仗着自己是家中经济支柱,要孩子改口,否则他要入监服刑了,家中少了经济来源,母亲和弟弟恐怕无法继续接受治疗。毕竟是非告诉,也不是被害人改证词,被告就无罪;被害人担心以后日子难走下去,带着妈妈和弟弟烧炭死了」

  黄柏毅杯子靠了过来,傅远新执杯,与之轻碰了下,抿两口酒,才说:「你这个案子,也要考虑妈妈的情绪。」

  黄柏毅叹口气,道:「总之,虽然检察官这个身分被赋予了侦办、起诉等等权力,但当我们面对的是感情时,很难用冷冰的法条去冲量、评断的。」

  他们想表达的,她明白,只是不免要想,当孩子的妈妈都妥协了,家也不再是避港,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值得这孩子信任?

  「对了,你那个雨夜怪客有进展吗?」黄柏毅忽想起这个案子。

  「唔。」傅远新嘴里含了块铁板豆腐,音色模糊。咽下后,才说:「我看监视器妹下的画面,有找到疑似凶手经过的画面,下午和小游讨论后,有画岀凶手的行进路线,怀疑是从电视台走出来的。」

  「所以凶手有可能是电视公司员工?」毕竟相关案件曾短暂分案在自己手中,林宥箴对这事仍是关切。

  「有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先埋伏在电视公司里等候时机犯案。」傅远新的表情有了几分严肃。「第一个案子,被害人证词提到,他是走出电视台没多久,身后有人喊了他名字,他才回头,但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棒子就落了下来,第二个被害人死亡,所以不会帮自己说话,但依前案来推测,应也是凶手先喊了他的名,确认身分后才动手,只是没想到不小心闹出人命」

  林宥箴包里的手机响,邻桌交谈声大,她离桌,站到路边了,才接起申话。

  「这两名记者分属不同电视台,前一案是内湖那一家电视台,近日这案是南港,但是有个共同点一一这两名记者的报导较具争议性」傅远新仍说着下午与小游的讨论,目光却随着她的身影在动。

  「在一起了?」黄柏毅顺着他的视线望了出去,又挪回来,干脆转话题。

  傅远新慢了几秒,将目光收回,才开口:「正试着相处」

  「啧,早知道她喜欢你这一型的,我就装一下斯文和内敛,搞不好早就在一起,甚至都结婚生子了。」

  「很奇怪,为什么我喜欢的女生,最后都是跟你在一块?」

  傅远新愣几秒,坐下来时,不大确定的口吻:「你喜欢过张子洁?」

  「是啊。」他坦承。「新生入学时,就觉得她的外型是我的菜,漂亮、聪明也大方,同学一阵了,想跟她表白,才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傅远新真不清楚有这么回事。难道他常在言词上招惹张子洁,是因为喜欢?

  「想不到我追宥箴追不到,现在她却跟你在一起。」黄柏毅表情夸张地打量着他。「怪了,你到底有什么魅力?」

  他淡淡地抿着笑。「缘分吧」

  「缘分?这种话从感情得意的人口中说岀来,最矫情了。」黄柏毅睐了他一眼,忽一脸认真。「我看张子洁似乎真想梚回你。」

  「我不管她怎么想,我这边是不可能。」

  「但我看她好像还抱着期望。前几天打电话给我,问你跟宥箴的夭系,我跟她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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