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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妻翻墙来  第3页    作者:寄秋

  柳毅正想说她是徐太医的侄女,谁知徐轻盈从他身后跨了一步出来,抢先一步开口——

  “我爹是个大夫。”她绝口不提和春堂。

  一听只是个大夫,林文娘脸上的笑意马上变淡。“小姑娘,早点回家,别老在外头逗留,若是你的家人找不到你可要担心了。毅儿,你也真不象话,没想过人家小丫头的家人会焦急吗?”

  徐轻盈那比这些人多活了好几百年的锐眼,又岂会看不出这对母女的心思,为了不让柳毅难做人,她先是朝他笑了笑,接着又朝那对母女微微一鞠躬,便先行离开了,这一次,她走的是正门。

  柳毅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感动极了,更有个预感,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第2章(1)

  十年后

  同样的围墙,同样的后花园,不同的是,墙边栽了几丛绿竹,竹高数十尺,竹叶长年青绿,风吹过细长的叶片,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带来丝丝沁凉。

  几年前,这片园子归入柳毅的院子,他从原本的居处迁来此处,分出内外院,此地为他私人院落,有三进院子,平时除了他,外人不得他允许不许进入,环境清幽。

  离墙边不远的水榭旁,盖了一间竹屋,地上踩的也是竹片,竹屋离地约三尺,有三道竹阶梯,朝南开的正门,左右各有一扇窗,窗框上方装着竹帘子。

  柳毅就坐在竹帘子卷起的窗边,如今的他面容清逸俊挺,浓眉飞入鬓发,手持一本书册,目不转睛的看着。

  当年他父亲过世后,母亲拖了几年,也跟着撒手人寰,当时的他尚年幼,乏人照料,也无法打理家中里外,因此他丈夫早逝、守寡未再嫁的姨母林文娘便离了夫家,搬到柳宅代为照顾他。

  只是一肩难挑两担,难免顾此失彼,林文娘在柳家时,对一双亲生儿女疏于照看,儿子养成了爱赌的性子。

  而女儿嫁入大户人家,没两年居然以和离收场,嫁妆几乎被生性风流的丈夫败光了,离了夫家,她拿回来的却不到百两,连雇艘船将床、柜子等妆奁运回娘家的银两都不够,后来还是请母亲帮忙。

  这几年,林文娘在银钱上很苛刻,她虽然想做到尽量不用柳家的财产、公正无私地将柳毅那一份完璧归赵,但是她一个寡妇能有多少收入,当年她丈夫贪来的钱财,早被她和两个孩子挥霍得差不多了,一嫁一娶可是不小的负担,再加上她自命清高,视经商为下品,因此每年靠三个庄子那几百两的出产,实在是入不敷出,手头有些紧了。

  所以她事先和柳毅通过气,借她的,等她儿子有出息了再还他,她还做了一本账册,表示债务分明。

  不过几年过去了,也没见她还过一两银子,倒是越借越多了,多到柳毅不得不收回她手中几间铺子和庄子的收益,他怕姨母再借下去,他柳家的银钱都填了朱家那个无底洞。

  “哎啲——”

  “怎么又摔了?你不是自诩手脚灵活,怎么三次有两次都失足滑倒,那面墙都快被你爬秃了。”柳毅连抬头看一眼也没有,口气清清冷冷的,毫无一丝怜悯。

  这也怪不得他,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而且一个人连着十年不长进,即使搭了梯子还是习惯爬墙,让他也挺无言的。

  “我是手脚利落呀,可是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将你们这边的梯子横着放在墙下,我一看没梯子就往下一跳,谁知正好踩在梯子上滑了一跤。”徐轻盈揉抚着她可怜的娇臀,不满的抱怨道。

  竹屋里的侍从远山看到这一幕,有些惊吓的往后一退,正在倒茶的手抖了一抖,差点把茶水往主子身上淋。

  他真不敢说,那把梯子是他忘了架起来的。

  柳毅淡淡的瞥了远山一眼,示意他把茶壶放下先退下去,待人走了,他才凉凉的道:“那你就该多喝点枸杞菊花茶,明目退火,年纪轻轻就视茫茫,不用两年就得让人牵着走。”那么一架梯子也能视而不见,两只眼睛生得这般大,看来也是白搭在脸上。

  “少诅咒我,你盲了我还两眼清明,看得见三里外树上的鸟巢里下了几颗蛋。”面对他,徐轻盈从来就不是客气的主儿,边回嘴边走进屋里,见他手里拿着一杯清茶,抢过了茶盏就牛饮起来。对她来说,喝茶就是解渴用的,品茗什么的太过矫情了。

  “盈儿,你这几年的规矩都白学了。”说她是个假小子都成,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文雅温顺。

  “拜托,别说教了,我刚才历经千辛万苦从我娘的魔掌逃脱出来,你不要学老和尚在我耳边念经,我会爆脑的。”她就是贪他的“清风轩”清静,才爬墙过来避难。

  放下书,柳毅目光轻柔的莞尔一笑。“又为了你的婚事?”

  一说到嫁人这件事儿,徐轻盈就头痛不已。“别提了,谁说姑娘家一定要嫁做人妻,我跟我爹学医也学得挺好的,连我二哥也比不上,日后当个女神医有啥不好。”

  她辨识药材的本事可说是无师自通,只要搓一搓、闻一闻气味,她就能从一撮磨成灰的药渣中说出含有几种药材,并能准确的切脉找出病因,再加上父亲的教导,如今她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而且她也发现她的法术一直都在,只是时灵时不灵,根本靠不住,想要用它时使不出来,可没有想到它时又莫名其妙跑出来,把她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气得直想骂人。

  不过人嘛,穷则变,变则通,她慢慢地摸索出窍门,一觉得丹田灵气充沛,她便往药草多的地方蹲,等到灵气满到快溢出来,那便是法术灵光的时候。

  于是,她借着法术来炼丹制药,有仙法炼制过的丹药,可是万中难求的顶极仙药,要治什么病还不是易如反掌。

  然而她炼毒也制药,却很少拿出来用,因为那些药的奇效太超乎常理了,除非迫不得已,她是能不用就不用,除了她爹和两位兄长以及柳毅,没人知晓她善医。

  但是她也做了些比较寻常的药丸,起死回生是不可能,可一息尚存者还能挺上几个时辰,若遇到她心情还不错,说不定会出手一救,把人从阎王爷手中给拉了回来。

  而且来到书中世界十年,她还真没想过要嫁人,她心心念念的是柳毅赶快过完这一生,好和她手牵手的回天庭,参加十二生肖马拉松,把以前输的赢回来,风光风光一回。

  可她是个姑娘家,年纪到了就要嫁人,就连以前伺候她的如意也都嫁了,但若是她嫁得远了,和柳毅分隔两地,日子久了两人也就生疏了,她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她一心期盼的合作不就落空了吗?

  越想越担心的她,只好更殷勤的来探视,把他看得更牢,以免煮熟的鸭子飞了,她白来一回还被伙伴们看笑话。

  大哥徐展琛打小就决定要走科举之路,年过二十二的他已是一县县官,在济川附近的丰饶小县,带着妻子和幼子一同住在那儿,先拚三年绩效。

  二哥徐展瑜已议亲,但对方因母丧得守孝三年,因此婚期往后顺延,一等女方出孝便完婚,日后要接掌药铺。

  三个孩子中有两个终身大事已有着落,她身为全家人最疼的那一个,却始终无人上门提亲,她自个儿不担心,可是她娘都要愁白了发,忧心忡忡,早几年就备妥了她的嫁妆,还放话没十里红妆不出门。

  “你认为有人敢给女人看诊吗?”不是柳毅要打击她的士气,而是民风如此,女子就该待在后宅相夫教子。

  “只要我的医术够好。”徐轻盈自信满满,她有仙丹灵药为辅,不怕不药到病除,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她。

  “那也要你肯为人家看诊。”

  他一句话就戳得她神情一蔫,也对,她爹每年给她和春堂一成的净利,根本不缺银子,要是展现了医术,整天被一堆求诊者困住,她烦都烦死了。“就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吗?”

  “有,找个腰缠万贯又不管你的富家翁嫁了,以后你的耳根子就清静了。”一劳永逸。

  闻言,徐轻盈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自行倒了一杯茶消气。“少出烂主意,你比我大两岁,为什么不成亲?”不公平,同样是人,为何待遇这般不同?

  “因为我父母双亡。”柳毅一笑,容光耀如明月。

  她一听,一口茶差点把自己给呛死。“这也是理由?”她父母双全还是她的错不成。

  “上无双亲,无人作主。”他笑若青竹,刚直中带了一丝温润,掩不住的光华外放。

  “啐!你当你什么都管的姨母是死人呀!她还盼着你金榜题名,好择一户高门助你平步青云。”那位朱夫人看得可长远了,一般市井小民还看不上眼,非要身家清贵不可。

  做过官夫人的林文娘想重振当年荣光,凭仗着对柳毅有扶持之恩,日后他真的榜上有名,她也跟着沾光,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也能沾点好处,柳毅出了头还能不提携他们吗?恩与义的代价何其大。

  “盈儿,留点口德,她至少养过我一场。”柳毅不能不记着姨母的恩情,若不是她放下儿女,全心维护他,那时他又怎能避开柳家旁支族亲的虎视眈眈,他们都想分食他身后还算可观的财富。

  有因才有果,因此即使明知姨母私下挪用不少柳家银两为她儿子还赌债,他也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柳家大部分的房契、地契在他手中,出不了大事。

  这也是报恩的一种方式,看她一点一点的消磨两人之间的恩情,等到还清的一天,她便不能再对他指手画脚了。

  性子直的徐轻盈双肩一耸,十年如一日的心直口快。“留口德有用吗?她一向看我不顺眼,每回我一过府,她就盯贼似的盯住我,好像我会把你偷走,她也不想想她老得脸上的皱折都能折出一朵花了,还能盯着你一辈子吗?”

  其实林文娘并不老,她甚至比徐二夫人小一岁,可是从外表看来却有如五旬老妇,面上纹路深如沟痕。

  人家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生命,全凭嫁得好不好,早年守寡的林文娘少了丈夫的怜爱,自是不如夫妻感情深厚的徐二夫人,越到中年老得越快,两人站在一起一比有如母女。

  不过这也是她自个儿看不开,老是端着架子做人,把别人逼得不敢靠近她,她也瞧不起无功名在身的庶民,可又厘不清今非昔比,她已经不是出门仆婢成群的官家夫人,她想攀高门,也要看别人肯不肯。

  在权贵眼中,朱家已是没落的破落户,一没有能顶梁的好儿孙,二无才名在外的人才,她凭什么敢厚颜无耻的以为高门大户瞧得上她,殊不知他们在背后是如何嘲笑她不自量力。

  “你每次都说从正门进来,可是你那好姨母肯让我进门吗?每一次都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家毅儿正在书房读书,徐小姐若无要事请回,毕竟你是未出阁的姑娘,男女大防要严守。””她听得都能倒背如流了。

  林文娘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头骂她不知廉耻,一个姑娘家不时往男人府里跑,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虽然她没明言,可是徐轻盈一瞧那张严厉又古板的脸就什么都明白了,自己根本从未入过她的眼。

  “盈儿,坐好,瞧你的头发又乱了。”柳毅从一旁几上取来一柄雕海棠玉梳,起身来到她身后,十分熟练的拢着她又黑又细、如绸缎一般的云瀑,可惜这头流云发丝的主子从不爱惜,他的如玉手指轻轻拨弄几下,便绾好一个俏皮可人的流云髻。

  “乱就乱吧,反正一会儿我再爬回去又乱了,又得重梳一回。”当人真麻烦,留那么长的头发干什么,一不能吃,二不能当武器。

  “别动,待会弄疼了你。”

  要她不动何其困难,徐轻盈天生好动,连她娘也拿她没辙。“阿毅,我们等一下挖竹笋吃好不好?我想念竹笱汤鲜甜的好滋味,一口咬下去,甘甜的笋味便溢满口腔。”现在是春笋正好吃的时节。

  “现在不行。”柳毅在她发间插上一根芙蓉缠丝紫玉钗,而她毫不知情的任其摆弄,丝毫不曾察觉多了什么。

  说她是粗枝大叶一点也不为过,她对所谓的身外之物向来不在意,无论是珠钗首饰、金石宝玉,乃至于银子,她都当过眼烟云,因为她知道这些她都带不走,既然如此,又何必沉迷在虚妄之物。

  可偏偏有人喜欢妆点她,看她腕上、颈上、发上戴着他给予的事物,内心便非常愉悦,想耍把她妆扮得更出色。

  “为什么不行?”她就是想吃。

  “因为竹笋要在黎明前、趁破土时采收才会甘甜,沾了露水自然鲜美,否则容易苦涩,难以入口。”不仅不美味,还满口发涩,把竹笋的鲜甜全破坏了,只留下舌头上的涩味。

  “可是上一回我在你这里用了午膳,猪肚炖笱片一点也不涩,还甜得很。”一提起,徐轻盈马上觉得口齿间充斥那抹香味,真是一吃难忘啊!

  “那是我事先叫人在天未亮挖的,本来要做道素炒笋片,偏你这只小馋猫来了,我只好叫厨房换菜色。”她几乎不挑嘴,素的、荤的都无妨,只要煮得好吃。

  她明眸亮如星辰,白玉小手托着下巴,很是欢喜地转过头看着他。“你好像对我特别的好。”

  柳毅替她整发的手一顿,如墨眼眸瞅着她,缓缓扬起好看的唇。“是谁说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要多多关照的?”

  “说的也对,朋友要讲义气,要是以后我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你一定要义不容辞。”不能老实把她的计划告诉他,让她憋得很难受,只能三不五时拐弯抹角的暗示,期待日后他的全力以赴。

  “两肋插刀太难了,我做不到。”他摇着头,好像承诺太重他负担不起。

  “谁要你插刀了,我看起来像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他就不能爽快点,别吊人胃口吗。

  “不插刀也要看是否力所能及,若是力有未逮,也帮不上你的忙。”柳毅嘴角的笑意隐藏得恰到好处。

  闻言,徐轻盈差点要跳起来大骂他不够义气,可她硬生生的忍住了。“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要是你做不到,我也不会找上你。”她顶多会揉碎他,把他的骨肉喂给她的鸡子鸡孙。

  看她气得瞪着他的双瞳快冒出火花,他失笑的揉揉她头。“盈儿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你几时看我对你的事不用心了?你简直是来讨债的。”

  “哼!这还差不多,我没看错人。”被这么一哄,她又高兴的翘高嘴,好似刚捡到金砖一般。“对了,过两天是十五,我们去洞庭湖观潮吧,顺便去探访湖底有没有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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