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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安乐(下)  第8页    作者:千寻

  薛蕾笑了,躺在天青色的床上,她艳丽得像一朵红蔷薇,多年的梦想将在今天实现,她的人生因为这步棋,跨出一大步。

  她的手用力环住他的腰,鼓励他在自己身上奋力发泄,笑容中带着两分残忍。

  她对孟孟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如果非要残忍才能够得到她想要的,这样有何不可?

  两个时辰后,被封住的穴道通了,孟孟起身下床,走到妆台边。

  她望着铜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只见衣服被撕裂,肚兜露出一角,青青紫紫布满颈间。

  那两个仆妇是故意的,故意不为她掩上身子,故意拉着她招揺地走出凤天燐的院子,她们故意让所有人看清楚,她是个多么淫荡下贱的女子。

  所以薛蕾已经在这个府中埋下势力了?

  她不断地想着,如果早点告诉凤天燐薛蕾的过往,如果她不要一心逃避,不要以为可以息事宁人,那么今日之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她没想过要和薛蕾相争,是真的。从决定带着凤天燐回归那天,她便想得透澈,他们再也不是同路人,即使他们曾经相知相惜,即使他们有段美好的过去,即使他没有失去记忆,身分的隔阂也终将让他们分离。

  她输了,不是输给凤天燐或爱情,而是输给一个憎恨自己的女人。

  孟孟忍住疼痛,倒出冷水,缓慢地擦拭身体,换上干净衣服,为自己梳一个简单干净的发髻。

  没有人送饭、送水,孟孟坐在妆台前,垂眸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

  他说过“不必担心,有我在,忆忆的前途跑不掉。”

  他说过“我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你。”

  他说过“信不信,贵为皇子,我从未沾过女人,你是第一个。”

  他们那样……算沾吗?她没碰过男女情事,不晓得人与鬼魂之间的爱恋能不能算数?

  凤天燐恢复记忆那天、确定要回归的那晚,他说了很多情话,他还告诉她一个关于“贺小六”的故事。

  他说:“她的死带给我很大的震撼,我后悔莫及,倘若当初我勇敢一点、积极一点,我愿意承拒所有责难,结果是不是会相反?”

  她拥他入怀,并道:“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在乎兄弟。”

  如果凤天燐晓得,真心相待的兄弟不但背叛他、企图害死他,还连做了鬼都不想放过他,会不会很伤心?

  凤天燐是个好人,只是不晓得如何用温柔对待别人,他护短、真诚,可看在别人眼里,竟成了自负、骄傲,做人真是失败啊!

  幸好有个能看透他的上官檠,有个爱护他的父亲,这样的人生应该不至于缺憾。

  孟孟想他也想自己,想自己的人生,想朋友亲人,就这样离去未免有些不甘心,只是……这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哪有后悔的道理?

  就这样,她从下午到晚上,坐了一夜,直到天际渐明。

  孟孟转头望向窗外,轻轻吁气。

  剩下七天。

  第十五章  信任是一道坎(1)

  门忽然被打开,把孟孟拉进屋的仆妇出现,板着脸道:“爷要见你。”

  她点头表示明白。

  是该见一面,甘愿或委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孟孟随着两人走进凤天燐院子里,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每次走在上头时,总是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讨他欢心,可现在不管她做什么,都再也无法讨他开心了吧。

  她知道他痛恨背叛,他既认定是她下药,那么在他心里,她就是个叛徒。

  打开门,孟孟没看见薛蕾,心中有些意外。

  是离开了吗?薛蕾怎肯错过这个场景,把对手踩到脚底,看着对方跪地求饶,于薛蕾应该是快意的事吧?

  自己变得恶毒了,孟孟想。

  凤天燐怒目望向孟孟,满脸寒霜。

  他没想到清醒时躺在身边的女子竟会是薛蕾,她哭得梨花带泪,声泪俱下。

  面对着他的愤怒,薛蕾说:“我明白三爷心中不愿,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我绝对不会勉强,今日之事三爷实为奸人所害,算不得数,但愿三爷别将此事张扬,就当没发生过吧。”

  她仓促下床、慌张地抓起衣服,狼狈的背影击中他的良心。

  薛蕾走了,他望着床上褐色的斑斑血迹,久久无法释怀。

  最终,他让魏总管进宫,请父皇下旨赐婚,即使心中不愿。

  就这样吧,反正母妃希望促成这门亲事,他就当再依她一回。

  “你有什么话说?”凤天破冷眼望着孟孟。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薛蕾做的。”她与他对视,口气平静,没有慌乱焦急。

  薛蕾谋杀了孟孟的良善,那年她从谷底跑上来,母亲因为忧思而亡,她花好大功夫才逼得自己不怨恨。而今她办不到了,再也无法宽恕谋杀她的母亲又谋杀她的爱情的薛蕾。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年前,我与薛蕾曾遭歹徒掳走,薛蕾贞洁被毁,她忧心我将此事透露出去,决定杀人灭口,薛家人找到我们时,命人将我丢入山谷。我的腿折断却大难不死,在皇子府中,薛蕾看见我、认出我,惊吓不已,约莫是怕我将昔日旧事翻出,才再次动作。”

  给皇子下药是死罪吧?假凤天燐之手收拾她的性命,确实是好算计,不只除枝叶,连根都斩尽。

  “证据?”

  “没有,爷愿意相信,就是证据。”

  “信口雌黄的事,让爷相信?你以为我这么蠢?好,你拿不出证据,她拿得出!”

  不假手他人,凤天燐亲自走进内室取来昨日床单,往地上一丢,“薛蕾失去贞洁?这种谎话你也说得出口,我该佩服你吗?”

  孟孟打开床单,干涸的血迹说明了两人昨天发生什么事。

  她愣怔,心痛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中扩散蔓延。

  薛蕾和凤天燐有了夫妻之实,那么没猜错的话,赐婚圣旨很快就会下来吧?

  竟然连这种细节都算得如此清楚,孟孟凄凉一笑,怎么斗啊?凭她这种心计,有什么资格在薛蕾面前谈输赢?

  “无话可说?”

  “我说什么,爷会相信吗?爷认定春药是我所下,我所言所语皆为冤枉薛蕾,在爷眼里我已是那十恶、不赦之人……我说的每句话,在爷眼里都成了狡辩,对吧?”深吸口气,她第一次因为委屈,难过得想哭。

  怎么会这么傻啊?为了多留几天,连未来都搭进去;为求他的灵魂完整,她放弃灵知聪慧,可到头来,他连信任都给不起。

  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掐着她的心脏,像是千针万针戳刺着她每一寸神经,她冤枉、她委屈,她想尖叫、想任性大哭,却发现……发现自己好弱喔,连嘶吼都没有能力。

  她真的是输得太彻底了,输给薛蕾、输给凤天燐、输给爱情……她输得无颜见江东父老,输得连自己都无法面对。

  她错了,她认。

  凤天燐冷笑,“如果你拿不出的证据,我还有很多。”他扬声大喊,“把月华带进来!”

  转眼功夫,月华被带进屋,看见凤天燐,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接连磕头,把头皮磕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青紫。

  她哭得声音嘶哑,“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贺姑娘天天在屋里捣弄药材,奴婢早习以为常,真的不知道那包药会是春药,爷饶命,求爷饶命。”

  粗使婆子将她架起,凤天燐把一包药往地上丢去,问道:“她加进去茶汤里的,可是这药?”

  月华打开,看一眼,慌张中失手,药粉洒满地。

  她斩钌截铁地回答,“就是、就是这个。”

  孟孟不敢置信地望向月华,不懂月华为什么要说谎,她明明没有对不起月华,待她真心真意,还为月华治疗寒症,为什么月华会这般对待她?她哪里做错了?

  恶因恶果她认,但结下善缘,怎会换来污蔑?

  突地,她想起凤天燐的沮丧,那时他们谈到凤天岚,他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终于明白了,这是就真心换绝情的哀愁?

  没有愤怒,只有浅浅的悲哀,孟孟望着月华,清澈干净的目光里有着了然。

  月华生出胆怯,良心被罪恶啃噬,她低头,不敢同孟孟对望。

  孟孟没有丝毫言语。

  也罢,他已经认定她的罪,她没有证据,反驳再多都是多此一举,结论不过是令他加深偏见。

  算了,不说了,他想怎样便怎样吧!

  她安静地看着凤天燐,沉默着、微笑着,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悲惨哀怜。

  “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吗?”凤天怜寒声问。

  “不需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知道自己逃不过。

  “很好,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一旁的李强闻言倒抽口气,暗道二十大板会打死人的!就算贺姑娘一时胡涂,可、可主子爷也没损失不是?

  两名家丁进屋,一人一手架起孟孟,正准备把人往外拉时,凤天燐伸手阻止,冷声道——

  “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孟孟回眼望他,这就是实话啊,只不过他不信,实话成谎言,虚言成真。

  两人之间没有信任,薛蕾一个简单的计划便能蒙住他的眼,所以……说得再多都只是徒劳伤神,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唇舌?

  她不喊冤,安静地望着凤天燐,眼底千言万语,却一句都出不了口。

  明白了,今日不是第七天,是最后一天,他和她在此时此刻彻底断却缘分。

  其实死在他手下,情况不会比较差,至少比起与凤天岚的交易……或许她还占了些许便宜,这样也好。

  只是心很酸呢,泪水有冲破闸门的冲动。

  她下意识还存着一丝侥幸,心想着当鬼的时候凤天燐那么容易就爱上自己,也许当了人,他也会爱上她,爱得无以复加。即使身分背景让他们无法在一起,但是只要喜欢她就够了。

  说到底,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妄想不可能的爱情,妄想不属于她的男人。

  那时他会喜欢她,是因为……别无选择吧?只有她能看见他、理会他,她解除他当鬼的寂寞,如今他身边有无数人环绕、无数人为他尽心力,他怎么会看上自己?

  云泥之别的男女不能混在一起论情爱,他们的世界不同,他们的道路歧异,她的痴心妄想成了最可笑的笑话,她啊……是自寻死路。

  孟孟想透澈了,淡然一笑,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凤天燐冷眼望她,耐心地等着她认错、等她低头求饶,只要她说:“对不起,我别无他法,我只是不想离开三爷”,那么他就会顺势将她留下。

  可她用那样的眼光看他,好像做错的是他,而不是她。

  凤天燐恼羞成怒,这算什么?

  她是料定他喜欢她的面、喜欢她待在身边,就算她算计他、就算她无法无天,他都必须忍气吞声?

  哼!女人没有那么了不起,这天底下没有谁离不开谁,有凤天岚的前车之鉴,他不会再傻到对任何人无条件纵容。

  四目胶着,她看着他,他等着她,谁都不说话。

  都不说话?李强看看凤天燐,再看看孟孟,再三犹豫挣扎,虽然心里害怕自家主子爷发怒,却还是敌不过本心,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爷,贺姑娘身子骨柔弱,禁不起折腾,看在贺姑娘救您一命的分上,饶了她吧!”

  李强的求情让孟孟动容,感激、感恩,更感谢。

  原来她的善意并非没有人感受,还是有人在谣言毁去一切时,愿意为她出头。

  李新见状也跑地求饶,“爷,功过相抵,不管贺姑娘做错什么,都不该丢了性命。”

  凤天燐火气更大,冷哼一声。

  贺孟莙对男人这么有手腕?于文谦对她死心塌地,连李强、李新都被笼络,一个个迫不及待跳出来为她求情。

  “你们是在指责我恩将仇报?”

  “属下不敢。”李强大声回话。

  叩,重重一个响头像磕在孟孟心头上似的,令她难受,她承受不起啊。

  从头到尾李新都不相信那些话言,他更不相信贺姑娘会蠢到做这种傻事。

  当时他和李强就守在外头,有个动静能不冲进屋里?比起贺姑娘,他更怀疑薛姑娘,为什么她来得这么及时?为什么她一眼就看出主子爷中毒?为什么她敢一个人留下照料主子爷,支使他们离开?

  最重要的是,皇上迟迟未下赐婚圣旨,在这件事过后才下达,薛姑娘是最终的受益者。还是要怪他,当时李强愣头愣脑的,他担心李强做傻事,扯着李强一起去请大夫,如果当时留下一个人就好,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

  李强见凤天燐纹风不动,跪两步,爬到他脚边,用力叩头,“爷,我皮粗肉厚,那二十板子让我代了吧。”

  眼见凤天燐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脚就要踹上李强心窝,李新也跟着跪到他脚边,及时抱住他的脚,说道:“属下不是为贺姑娘求情,属下是心疼爷。爷恩怨分明,不愿负任何人,倘若贺姑娘死了,日后爷想起贺姑娘的救命之恩,肯定会自怨自恨。”

  比起李强,李新的反应灵敏得多,这番话迅速地给凤天燐降了火。

  李新这番话并不是胡说,他深知,即使爷不承认,可爷对贺姑娘肯定是有些许情愫的,否则不会如此阴晴不定,让人估摸不透。

  更别说爷虽霸道、骄傲,但对身边的人再护短不过,凡于他有恩的,他都倾全力回报,而贺姑娘对爷的救命之恩可是大过天呐!

  李新脸上的倔强,凤天燐再熟悉不过,他打定主意这么做,就一定会做到底。

  看看李强,再看看李新,凤天燐不懂为什么他们处处护她,为什么于文谦坚决相信她,为什么那个鬼魂紧跟着她不放?

  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把这么多人糊弄得团团转?分明他有这么多证据。

  凤天燐怒气更盛,但李新的话深入他心底。

  李新说的对,孟孟死掉,他会后悔,他不喜欢她、不爱她,他痛恨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达成目的,他对背叛自己的人无比憎恨……可他也清楚知道,一旦她死了,他会后悔。

  深呼吸过后,凤天燐喊道:“来人,李新、李强一人二十大板,贺孟莙十大板。”

  此话一出,李强苦着脸,因为对女人而言,十大板还是会要掉她半条命。

  但李新嘴角却微微上扬,因为此话一出,代表爷心软了,爷心软,剩下的事就好办,爷会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私底下运作。

  摸摸荷包,里头还有二十两,二十两可以让十大板变成形式,不会伤筋动骨,只教皮肉难受个几天……

  眼见愣头青李强又要向凤天燐磕头求饶,李新连忙一巴掌往他后脑呼去,急急拉着他向凤天燐磕头谢恩。

  啪啪啪的板子落下,孟孟疼得冷汗直流,她没挨过打,只觉得魂都快莴体。

  凤天岚蹲在她身前,眼底冒着青光,狰狞的面容上透着不平。“这样的男人你还喜欢?你还对他动心?你脑子被驴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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