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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是花痴  第1页    作者:香弥

  楔子

  大宁王朝开国后,在几任皇帝治理之下,开创了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太平盛世,当时万邦来朝,盛极一时。

  然而在八十年前,第八任皇帝明宗独宠蔡贵妃,不顾朝臣反对,欲废姜皇后改立蔡贵妃为后,同时也想一并罢黜素来贤明的昭诚太子,改立蔡贵妃所生之子为储君。

  而后昭诚太子遭蔡贵妃之弟所伤,不治身亡,明宗却因偏宠蔡贵妃,未予以严惩,引发朝野一片哗然,姜皇后一族更是联合朝臣、各地诸侯以及数万百姓联名上书,谏请皇上严惩蔡氏一族。

  最后为平息众怒,明宗只好斩了蔡贵妃之弟,贬黜其父,并打消了废后之念。

  然而北边外族——长平族却藉由大宁王朝此次动荡、民心向背之际,一举攻下十几座城池,兵临都城。

  明宗仓皇出逃,于途中猝死,五皇子继位并迁都临仓,此次动乱史称“长平之乱”。

  长平之乱最后是由镇守于四方的诸侯联手,击退来犯外族,大宁王朝却也从此陷入四方诸侯拥兵自重,形成分裂割据之局面。

  此四方诸侯为南风侯、北辰侯、安东侯、镇西侯,分别镇守于大宁王朝的东西南北四方,共同守护位于中心的都城临仓。

  四方诸侯雄踞于四方,表面虽仍效忠大宁皇帝,然而朝廷之令却是无法传出都城,皇室至此已名存实亡。

  第1章(1)

  勺江城,南风侯府

  “探子日前传回消息,安东侯那边近来在暗中征兵,军队的调动也有些不寻常,还请几位城主多加留意。”

  集英殿上坐着几人,此刻发言的是南风侯祈兆雪十分倚重的军师——木运莲,他年纪约莫四十岁,面容儒雅,两鬓斑白,因二十几年前为已故的祈老侯爷所救,从此效命于祈家。

  “他要是敢打来,老子就灭了他、杀他个片甲不留!”祈兆雪霸气的回了句。

  每年六月初一,祈兆雪辖下所属各城城主,皆会前来述职,他亦藉此考核各城城主的政绩,为期五天。而在他统治之下的共有三十几座城池,今日是最后一天,他召见的是其下最重要的五大城池的城主。

  五位城主,其中有三人是他的胞弟,另外两人则是他的心腹爱将。

  “侯爷,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俺老孙先率领一支军队出其不意的打过去,打他个落花流水。”

  说话的是自小跟着祈兆雪的孙哲,他年约三十,身材魁梧,方头大耳,声如洪钟,一双虎目瞪着人时,宛如狰狞的恶兽,孩童看了都会被吓哭。

  坐在孙哲身侧,面白脸长,带着抹书卷气息的武浩嘲讽了句,“你以为安东侯手下的军队全都是纸糊的不成,能被你打得落花流水。”他和孙哲同是与祈兆雪一块儿长大的,幼时曾伤了喉咙,因此嗓音听来有些沙哑。

  另一侧坐着的是祈兆雪的三位弟弟。

  此时祈归云垂眸擦拭手中之剑,擦完爱剑,他抬手舞了个剑花,出声道:“何须如此麻烦,自古擒贼先擒王。我潜入安东侯府,直接宰了安东侯便是。”嗓音与他手里的剑一样森冷。

  他是祈兆雪的二弟,面容俊朗,眉目如画,眼神却犹如两潭冰冷的寒潭,冷冽如霜。

  忽然,坐在主座上的祈兆雪听见鼾声传来,立刻瞪向那脑袋枕着椅背,眯着眼,嘴微张着打盹的祈去忧。

  祈兆雪张嘴正想骂醒嗜睡的三弟时,听见自家四弟开口发表意见。

  “说不定安东侯是想对付北辰侯呢,或者他闲着没事想练练兵。”祈澄磊一手托着下颚,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他五官端正俊逸,可只要勾着嘴角笑,便浑身透着一股邪佞,宛如横行街市,欺男霸女的纨裤子弟。

  祈家兄弟几人皆是同母同父所出,五官自然有几分相似,但因四人性情截然不同,故而不熟稔之人,反倒不易看出相像之处。

  “四方诸侯虽然早有协议在先,互不侵犯,这八十年来也只偶有干戈,不曾闹大,不过咱们不可不防。”木运莲正色道。

  祈兆雪英俊的脸上有恃无恐,“不怕他打来,就怕他不敢来……”他话未说完,就见一名下属神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启禀侯爷,太仓河决堤,水淹平仓镇,连都城临仓也受害。”因事态紧急,他略过了礼节,直接禀报。

  都城临仓位于大宁王朝中心之地,因紧邻着太仓河旁,故名临仓。

  而平仓镇则是临仓城外的一座小镇,然而这座小镇却是鼎鼎有名,天下士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名闻遐迩的育鹿书院就在此地,育鹿书院的山长——颜不忘,更是天下士子所景仰的大儒。

  也正因为如此,故而下属一接到飞鸽传讯,便即刻前来禀告。

  闻言,军师木运莲与祈澄磊异口同声地询问道:“那育鹿书院可有受灾?”

  “据说太仓河水决堤,淹没了整座平仓镇,已有不少百姓死于洪涝之中。”换言之,位于平仓镇的育鹿书院也难逃一劫。

  木运莲与祈澄磊又同时出声——

  “侯爷,快派人前去搭救颜山长。”

  “大哥,我要亲自去平仓镇一趟。”

  祈兆雪瞥了四弟一眼。木运莲让他派人去搭救颜山长,他能理解,颜不忘是天下士人所推崇的大儒,若能将他接来侯府,凭藉着他的名望,定能有助于声誉,但四弟竟想亲自前去平仓镇,可就让他不明所以了。

  “水淹平仓,你这时候去凑什么热闹?”

  祈澄磊一脸义正词严的表示,“自然是救人。”

  木运莲有些意外这素日里放荡不羁,没心没肺的祈家老四,这会儿竟想要救人,略一沉吟后,忖道:“澄磊昔年曾在颜山长门下受教,莫非是记挂颜山长的安危,所以才想亲自去一趟?”

  木运莲在祈家二十几年,算是看着祈家几个子弟长大,与祈家关系十分亲近,除了承袭爵位的祈兆雪之外,他素来直呼其名。

  即使心中挂念的另有其人,祈澄磊仍面不改色的颔首,“木先生说得没错,昔年我受教于颜山长门下,深受其教诲,今日得知恩师可能有难,我忧急如焚,不亲眼见恩师平安,无法放下心来。”平日他是直接喊木运莲为木叔的,此时仍在会议中,故尊称为木先生。

  祈兆雪可从来不知自家老四是如此尊师重道之人,他此番想去平仓镇,怕是另有理由。

  木运莲则另有顾虑。“你如今是乐云城的城主,若冒然前往平仓镇恐有些不妥。”

  平仓镇乃是都城临仓所辖之城镇,虽然这数十年来皇室衰微,诸侯们各自独霸一方,但为平衡各方势力,私下里早有协议,不能将手伸到都城所辖之地。

  “我悄悄前去,不会让人发现的。何况若是能将颜山长带回咱们这儿,对咱们可是大有好处。”

  一直打着盹的祈家老三祈去忧不知何时醒了,在这时接腔说了几句,“我若是其他诸侯,得知平仓镇淹水的消息,哪还管得了其他,先将颜不忘带回来再说,有这位大儒在手,还怕天下的那些读书人不来归附吗?”

  闻言,祈兆雪当即催促四弟,“澄磊,你领几个人即刻动身前往平仓镇,务必将颜山长请回来。”

  平仓镇

  太仓河决堤,原本井然有序的大街,如今已成了一片汪洋。

  整个平仓镇泡在水里,即使经过了一夜,仍不时能听见呼救声、哭声和寻人的呼叫声,而邻近城镇的渔夫们得到消息,纷纷搬出家里的小船和竹筏,沿着太仓河一带,尽可能的搜救那些落难的百姓。

  一名十七、八岁,面容俊俏的少年与同伴已在树上待了一夜,好不容易瞧见不远处有艘竹筏,他立刻起身站在树杈间,挥舞着双手,高声朝前方的竹筏呼救,“这里、这里,这里还有人!”

  竹筏上已坐了六、七个人,但听见求救声,那撑着长篙的老汉仍是慢慢地将竹筏靠近大树。

  见竹筏停在大树旁,那少年欣喜的对着身旁的少女说道:“来,颜姑娘,你先下去,当心点。”

  颜展眉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她两手紧紧抱着树干,缓缓地往下爬,少年也随后爬下了树。

  小小的竹筏上已经坐满了人,不过其他人还是挤了挤,挪出了位置给颜展眉和少年,两人缩着肩靠坐在一块。

  “我爹和那些先生、学生们现下也不知在哪里?”颜展眉柳眉紧蹙,柔美的脸庞满是忧急,不断地回头眺望育鹿书院的方向。

  与她一同被拯救的祈庭月安慰她,“他们定也同咱们一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等水退了,我再陪你回去寻人。”

  其实这两人原本并不相识,只是祈庭月曾听四哥提过几次颜展眉的事,故而这次离家出走,她索性乔扮成男人的来了平仓镇,想混进育鹿书院,瞧瞧那被四哥惦记的姑娘生得什么模样。

  当她站在书院外头,想着要怎么进书院时,正巧遇上颜展眉从外头回来。当时她不知对方身分,借故上前攀谈后,得知她住在书院里,又见她穿着朴素,只当她是书院里头的粗使丫头,为了混进书院,她索性在对方面前佯作昏倒,果然顺利的被带了进去。

  进到书院后,她才得知此人就是她想见的颜展眉。

  言谈间,她觉得颜展眉的性子较羞涩温驯,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面容又生得柔美,她实在难以想像四哥所说的,颜展眉发脾气凶巴巴追着人打的模样。

  还未有机会再多了解颜展眉,翌日就遭逢太仓河决堤,水淹整个平仓镇。

  育鹿书院地势低,大水一来,没多久光景便被迅速淹没,书院里的师生们措手不及。一开始还有人想抢救藏书阁里的书籍,最后水势来得委实太急、太猛,师生们只能各自逃难。

  当时在后宅的颜展眉放心不下父亲颜不忘,想涉水去寻,她见水势已深及腰部,还继续飞快的往上涨,便拖着颜展眉从后院往外逃,可那水势逼得她只能带着颜展眉爬上一株大树暂避,两人在树上待了一个晚上,这才得救。

  竹筏将她们送往镇外地势较高的一处山坡,便又回头去救人。

  颜展眉在那里守了两、三日,看着那些竹筏和小船来来去去的救回不少百姓,里头也有一些书院的师生,却迟迟不见她父亲的踪影,内心十分不安,待水势一退去,便心急的踩着一片泥泞走回书院。

  祈庭月也陪着她一块儿回去,一路上满目疮痍,有不少房屋倒塌损毁,还有地上残留着大水退去后留下的厚厚一层湿泥,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好半晌,才终于回到育鹿书院。

  看着从小长大的书院如今残破不堪,那些她细心照顾的花木也全都受了难,若不是父亲还下落不明,颜展眉几乎就要痛哭失声了。

  那些花木是她多年来亲手照顾着长大的,对她而言,它们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如今全死了……颜展眉心疼得咬着唇,强忍着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不能在这时候哭出来,她还得寻回父亲才行。

  颜展眉强忍悲伤,扬声呼喊,“爹、爹,您在哪里?爹……”父亲是育鹿书院的山长,一旦水退了,他无论如何定会赶回来的。

  祈庭月帮着她一块儿寻找,期间,两人遇上几个回来的师生,可询问之后,皆无人见过颜不忘。

  看颜展眉急得两眼都红了,祈庭月好言劝道:“你别急,也许山长晚点就回来了。”

  “没错,爹一定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宛如想说服自己似的,颜展眉喃喃附和着。

  她抬手按在胸口上,下一瞬,因为连日忧心如焚,以致没能好好休息,她两眼一黑,一个踉跄昏厥了过去。

  即使已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当祈澄磊抵达平仓镇时,也已过了七天。

  一进入育鹿书院,映入眼帘的便是遍地泥泞、残破不堪的庭院,以及正在想办法抢救书籍的师生们。

  他从幸存的师生那里得知颜不忘如今下落不明,而颜展眉则因连日担忧父亲安危,身子承受不住昏厥了过去,被一位公子带去寻医。

  闻知此事,祈澄磊即刻派了数名随从去寻找颜展眉。

  在等候消息时,望着遭受大水摧残的育鹿书院,祈澄磊回想起数年前在此求学的情景——

  第1章(2)

  那年他刚入书院不久,清晨在书院的一处园子里练剑。

  他们祈家的儿子,五岁开始就得晨起学武,是以多年来他已养成清晨练武的习惯,可书院里没有练武的场地,因此他找了个僻静之处练剑。

  这才练了不到半个时辰,便传来一声娇叱,“你这坏蛋,原来这两天都是你在破坏园子里的花草,还砍伤了大红和白雪!”

  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跑过来,宛如被惹怒的小老虎似的,抬手便用握在手里的水瓢打他。

  挨了几下,他有些不悦,拽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打。

  “你这丫头做什么?”这丫头个头只到他胸膛处,模样娇美可爱,力气也小,被她打着并不痛,可这般莫名其妙被打,却也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你打伤了大红和白雪还不承认?”她气呼呼的指责他。

  “大红和白雪是谁?”祈澄磊纳闷的问。他只是在这里练剑,可没伤到人。

  “那是大红、那是白雪。”她指向一旁,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恼怒地瞪着他,宛如他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

  祈澄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株开着红花的植物及另一株开着细碎白花的灌木,回头瞅见她脸上那气得鼓着腮颊的表情,不像是在戏耍他,他松开她的手,狐疑的问道:“你说的大红和白雪是这两株植物?”

  “没错,我辛辛苦苦才将它们养到这么大,你竟然把它们伤成这样!”她心疼的抚摸着那两株被砍伤的花木。

  他不以为然地道:“不过只是两株植物而已,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吗?”

  他眉一横,眼一瞪,嘴角一勾,俊逸的脸庞登时流露出一抹邪气,吓得那丫头抿着嘴,握紧手里的水瓢。

  即使被他那张坏人脸给惊吓到,小丫头仍是气愤的责备他道:“这些花草都是有灵性的,你这么砍伤它们,它们也会痛的。”

  她平素里性子羞涩温驯,自幼就喜欢莳花弄草、照顾花木,在她眼里,这些花木都是她的心肝宝贝,一旦见到有人伤害它们,她就宛如被点燃的炮竹,不依不饶的想讨回公道。

  祈澄磊不想再理会她。“要不我赔你些银子就是。”见她穿着灰扑扑的衣裙,手里还拿着水瓢,以为她是书院里的粗使丫头,他掏出几枚碎银想打发她。

  她气恼得将那几枚碎银扔回给他,“谁稀罕你的银子,以后不许你再来这里,若是再让我瞧见你随意伤害书院里的花木,我定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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