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声音极小，脚步声轻巧，加上地毯吸掉了足音，两人就像无声的鬼魂在房子里走动。
经过董邵勤的房间时，他们意外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蓝邵杰那家伙怎么没死？命真大。”
这个声音——蓝邵杰不会错认，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董邵勤。
他身子一僵，看着舒家妮，两人眼神交换，有默契地同时噤声聆听……
“他上辈子到底烧了什么好香？什么好处都给他得到了。”董邵勤脸部表情扭曲，在自己房间里对母亲说出真心话。“为什么他不死？烦死了！”
徐可晴皱起眉头，小声喝斥，“小声点，你爸睡了。”只叫儿子音量小点，而不是要他别再说这些话。
“妈，你就不能跟爸说？爸不是一向听你的？蓝邵杰浪荡那么多年，爸就这样一句话把所有的东西交给他？”董邵勤不甘心，他来到母亲身边，撒娇的捏着母亲的肩膀。
“你爸都发话了，我能说什么？二十几年的辛苦，只是平白为人作嫁。”徐可晴闭上双眼，让儿子揉捏僵硬的肩膀。“你爸始终觉得亏欠蓝家，他一个穷小子入赘蓝家，接受蓝家帮助爬到今天的位置，让他始终觉得自己矮一截，蓝玫儿死后我进门，他更是觉得愧疚。就算我说他已经很好了，他没有亏欠蓝家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是啊，我们欠蓝家什么？做牛做马，比蓝邵杰还要认真，有多少人把我们当一回事？”最让董邵勤愤愤不平的就是一样是董建华的儿子，待遇却天差地远。
一个出生便有花不完的钱，一个却什么都得靠自己。
老天爷太不公平，父亲也太不公平，什么都不为他争取，什么都不留给他。
“爸怎么没有想到我！我也是他儿子，蓝邵杰之后进公司职位竟然比我高，他凭什么？！蓝家人也从来没有把我看在眼底，还有那个顾妈，连一个佣人都敢给我脸色看！”
“我就是怕你爸没为我们母子着想才做打算，原本还有时间的，但现在恐怕要开始收手了。”徐可晴看着儿子，语气不无可惜。
身为财务总监，她多年前就开始计划一些事，好保障自己和儿子往后的生活。
“收手？事情都做到一半了才收手？”
“不然能怎么办呢？芯彤那里你有办法下手？”
“姜芯彤？”提起姜芯彤，董邵勤就笑得很乐。“蓝邵杰的女人真是蠢得要死，几个名牌包就贴上来，随便我怎么玩，我光想到可以玩他的女人，而他还要娶那个女人，我就觉得爽。”
“你也别玩过头，看能不能让芯彤问出蓝邵杰瑞士银行的密码，我们需要那笔钱。”蓝玫儿除了留下遗嘱和信托基金，也留了一笔巨额现金在瑞士银行账户里，以便有紧急状况时可以动用，由于这笔钱是蓝邵杰在十八岁时直接继承的，所以她没有办法以替他代管的名义把钱弄走。
“妈，你手上不是还能动用饭店的流动资金，那些钱不够我们投资吗？”
“早就没了！”徐可晴烦躁地道，忍不住瞪他，“你还说呢，贪心，什么内线消息，股票、期货赔了一大堆，如果不是怕你出事，我干么挪用那笔现金？还好现在饭店没有大型活动和建设，如果有就死定了，你得从芯彤身上下手才行。”
“那得再给几十万，买几个包包哄她开心，她就会乖乖听话了，妈，我手边没钱了，你那里——”
“知道了，我再拿一些给你，邵勤，这个家只有我们母子可以互相依靠，你爸他不会帮我们的。”
第9章(1)
蓝邵杰神情莫测高深，拉着愤愤不平想要冲进去跟那对母子理论的舒家妮来到了他房间。
“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呢？两个人都太恶心了！”
舒家妮越想越气，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相较之下，心情平静的蓝邵杰反倒不像当事人。
“啊，我忘了我的水，啧。”他记起自己原本是想去厨房倒水的。“家妮，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说什么？”舒家妮气疯了，她这辈子没有这么生气过，实在为蓝邵杰感到不值。“你都不知道，你……你……”她说不出口，她亲眼看见他的弟弟和他的未婚妻在他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就旁若无人的在大庭广众间拥吻。
他被背叛了，却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都知道。我继母和我弟弟会有这样的念头，我也不意外。我妈在我三岁的时候过世，才一年我爸便再娶了，再婚这件事我爸并没有受到太大的责难，毕竟当年他还很年轻。
“最大的问题在于，我继母进门时已经怀孕六个月，怎么算时间，我父亲在我妈走后没有多久便跟徐可晴交往，这件事情对我外公来说是很严重的背叛。我妈是蓝家长女，外公没有儿子，我妈聪明漂亮，深得外公欢心，他舍不得我妈嫁出去吃苦，便为她招了一门赘婿，也就是我爸。
“一开始我爸妈也是恋爱而结合，但我父亲同时得承受妻家的压力，所以他一直很拚，努力爬到天悦酒店董事长的位置，却没料到这个位置其实是外公给他的。而我妈生下我后身体不好，没多久就走了，我爸应该是承受不了孤独和压力吧，于是就有了徐可晴。原本我以为这个温柔体贴、说话轻声细语的阿姨会跟爸爸说的一样好好待我，把我当成自己的小孩，我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谁知根本不是这样。”说着，蓝邵杰苦笑。
从弟弟出生、懂事之后，蓝邵杰就觉得自己常常被父亲误解。
功课没有写，他因此被父亲责备，徐可晴在一旁拦着，苦劝着孩子还小，不要这样，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写作业，因为他的作业簿被弟弟撕掉了。
过年在一家人吃饭的饭桌上，他吃了一口菜立刻吐出来，徐可晴掉眼泪，父亲责备他不知感激，逼他吃掉继母的“用心”，却不知道他那份餐点加了料，酸了馊了，为此他拉了三天肚子。
小时候不懂事，只能傻傻被阴，后来他大了，叛逆了，徐可晴更利用父子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拚命陷害。
“我的零用钱，一定比弟弟多，我要多少钱，开口就有。”他随口说了一个数字。
“这样不好吧？你才多大。”舒家妮被金额吓到。
“对，非常不好，你都知道的道理，徐可晴会不知道？”蓝邵杰笑了，徐可晴不过是想帮蓝家养出一个败家子，好让自己的儿子能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她没能如愿。
“如果不是遇到……我应该会更糟吧。”
遇到什么？他说什么？怎么那么含糊不清？“遇到谁？”
“一个很棒的女人。”提起那个人，蓝邵杰不禁笑得无奈。
那表情让舒家妮心一抽，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她忍不住想知道对方的讯息，歪头想问，但立刻又被他的话绕进去了。
“对了，邵勤和芯彤的事情我也不意外。”蓝邵杰对舒家妮暴出了她料想不到的事。“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那干么还跟姜芯彤在一起！这样的女生怎么配得上你，你真的要娶她吗？”舒家妮的反应很激烈，既然他提了，那么她也就不用怕他。
唔，得知姜芯彤和董邵勤的事情后，他当然不打算娶她啦，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得有点广，他只能先按兵不动。
只是舒家妮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而且看她反应大，他心情特别好。
“那是承诺。”蓝邵杰想想，怕她冲动做出傻事，比如说指着董邵勤的鼻子大骂，或去质问姜芯彤……凭这个笨蛋的能耐不被揍扁才怪，还是先哄好她。
“我妈妈留了很多东西给我，影片、相片、日记，以前我叛逆，都没在看没在管，但车祸昏迷了这么久，我觉得人生不应该这样虚度。
“我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我不记得梦了什么，只知道那是一个很不错的梦，那个梦里……应该有个人，那个人教我活着，得努力不放弃，所以我最近开始看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了解婚姻不能当儿戏。”
所以，他得在最恰当的时机，一举解决掉所有的麻烦才行。
舒家妮闻言心一紧，明知道对方背叛了，还执着要跟她结婚，履行当初的约定，那就表示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生吧……
姜芯彤是很漂亮的女孩子，跟她完全不一样……
自卑感涌上，舒家妮内心苦涩，说不出话来，她一个很在乎很在乎的朋友，有了喜欢的女生，她应该开心的，可为什么她会这么苦涩难受呢？
“奇怪，这些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蓝邵杰说完之后，觉得心情很轻松。
“家里的事情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提。”他有很多朋友，但从来不跟那些人说自己的私事。“我想，我应该把你当成朋友了，真正的朋友，才会对你说这些话。”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认识没有多久，不过送了几日餐的女生产生信任，把自己最隐晦的心事告诉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答案吧。
把当她朋友，才告诉她自己的私事。
原本心情很Sad的舒家妮听见他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她的眼睛亮晶晶，像天上的星星。“你真的觉得我是你的朋友？”
蓝邵杰低头，望进她的眼睛里，奇怪，为什么看着她的眼睛，他有种脸红的感觉？“嗯、嗯，当然，朋友。”
舒家妮听见他承认，开心的笑出来，用力点头。“嗯，当好朋友。”
因为蓝邵杰这句话，自从阿鬼消失之后，藏在舒家妮心中的失落感渐渐平复了。
“那么身为朋友，你也应该要回馈一下吧。”
“回馈？”
“是啊。”蓝邵杰可没这么简单就放过她。“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告诉别人的事情，你不礼尚往来一下，也告诉我你不敢跟别人说的事情吗？”
“不敢跟别人说的事？”舒家妮想了想，的确是有一件说出来可能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梦想。
“你知道我的师傅是谁吗？是宋福气师傅。”
听见舒家妮提到自己师承何处，蓝邵杰眼睛都亮了。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你在宋师傅手下工作——等等，那你还辞职来照顾我，这样不好吧？宋师傅收徒很严格的。”台湾之光宋福气的收徒标准，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
“师傅很疼我，答应让我休息做我现在觉得重要的事，可我有一个愿望——想要得到师傅的认可，管理师傅的分店，但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行，师傅说我的天分在甜点上，做蛋糕比做面包好，可我也不想放弃这一块，师傅说我太贪心……”
这一晚，蓝邵杰听着她说自己的梦想，对这个女孩的了解更深。
她身上一直有淡淡的香草味，那种甜点师身上才会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又靠近了她一点。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蓝邵杰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健康。
他甚至恢复了晨跑的习惯。
清晨六点，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街道上的树木散发清新的空气，蓝邵杰穿着运动服、短裤，以规律的速度绕着离家不远的公园跑了一个多小时。
当他汗流浃背回到家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这时间大家应该都已经起床准备上班了。
踏进家门，便闻到早餐的香气，他先来到餐厅，父亲和继母已经端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
“爸，早。”蓝邵杰向父亲道早，却没喊徐可晴一声。
要他喊妈，只有三个字：办不到。
他转头，看见在开放式厨房准备早点的舒家妮和顾妈，比起继母，他对这两人要亲切多了。“家妮，早。今天吃什么？奥姆蛋？我爱这个，我先去洗个澡再来吃早餐。”
徐可晴握着刀叉的手隐隐泛白，却仍低垂着头，默默吃着早餐，她这副强忍委屈的模样，看在董建华眼底满是心疼。
他夹在中间无能为力，一个是结发多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一个是刚失而复得的长子，帮哪一边都不是。
他只能安慰地握了握徐可晴的手，对她笑笑。
那要她包容忍耐的笑容，深深戳痛了徐可晴。她还要忍多久？她已经不想再忍了！
拾级而上的蓝邵杰回头，把父亲和继母的互动看在眼底，他轻笑，不动声色继续往上走。
当他正要转弯时，看见一抹倩影自弟弟房间闪出，他立刻回避躲起，悄悄探头，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别闹了，邵勤，嗯……啊……”裹着床单跨出董邵勤房间的，是昨夜在此留宿的姜芯彤。
蓝邵杰挑了挑眉，心想他们竟然这么迫不及待，这里是走廊耶，可以回房间再继续搞吗？
“别闹了，邵杰要回来了，别嘛……”姜芯彤软软的抗拒着，但仍任凭男人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让他的手探进她双腿之间。
“彤彤，乖，再来一次，蓝邵杰不会这么快回来。”董邵勤抱住姜芯彤，将她拖回房里再战一回。
蓝邵杰见两人关上门，这才现身，经过弟弟房间时，还隐约能听见女人的呻吟，男人的粗喘……
“唉，”他叹了口气，走回自己房间。“真是好险。”
他知道弟弟总爱抢他的女朋友，以骗她们上床的方式藉此羞辱他，不过那些女人嘛……说真的，不要也罢。
要问他生气吗？以前的他一定非常生气，但不知为何，那场车祸真的改变他很多，他竟然能平静的接受这件事。
“真是太不正常了。”走进浴室，淋浴洗去一身的汗臭，蓝邵杰心想着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男人的尊严呢？他现在绿云罩顶，为什么却可以这么平静的洗澡？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洗了半小时的澡，蓝邵杰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一回事，他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湿漉漉地踏出浴室。
“邵杰！”
一个带着香风的女人扑上他，他下意识地拉紧浴巾，好怕掉下去会贞操不保。
“早安，有没有想我！”姜芯彤双手环抱着他，在他脸颊上用力香一下。
她不是正跟阿勤……不过她身上还有洗过澡的味道，这么快？！
闪过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嘲笑弟弟的性能力，蓝邵杰真觉得自己肚量大得像圣人。
“彤，你来了。”唉，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啊，要忍耐。
“是呀，刚来的。你去跑步？看来身体越来越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好想念你……”姜芯彤说着，一只手不安分的在他光裸的身上点火。
此刻，蓝邵杰真是太感激那场车祸让他昏迷了那么久，他的体力目前无法从事太过激烈的运动，比如性爱之类的，才能成功躲掉姜芯彤，顾妈也知道他的顾虑，还特意警告了姜芯彤不要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