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真的很不耐烦了,但自己娶的孙媳妇,总不能连点面子都不给,春分嘛,事后赏点东西给她就好了。
“孙媳妇,那你想怎么样?”
李氏就等这句,“孙媳妇只想把东西找出来,毕竟那是母亲给的,为人子女,总不能把母亲给的东西落在外地,还请老太太主持搜房。”
“春分,可以吧?”
春分简直无奈,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行,“若是捜不出来,我要大奶奶给个交代。”
“行。”李氏抬高下巴,“若搜不出来,我跟你道歉。”
“那好,伍嬷嬷,费嬷嬷,你们二人去搜吧,房间可别弄得太乱了。”
两位嬷嬷领命而去。
春分看两位嬷嬷转往跨院的背影,又看李氏十足把握,不禁怀疑,难不成钗子真在她房内?
不可能,她这几日已经够小心了,除非那钗子不是这几天才放进来的,而是早先就藏在她房中……对了,上次搜房时若顺手藏了什么,她跟本不会发现!
妈的,一定是这样。
惨了惨了,这下她不只变成小偷,还要挨板子。春分开始慌了。
她知道赵左熙是为了她好,所以这阵子都不跟她往来,但这次如果让她挨过,她一定要吵到他同意让她变成外室不可,这样三天两头搜房,她真的受不了,一点尊严都没有。
如果真搜到东西,她就求老太太把她赶出去吧,她没脸继续待在赵家……能这样就好了,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位嬷嬷一前一后进了花厅,赵老太太什么话都没问,费嬷嬷就把手中淡紫色的钗子捧着过去。
赵老太太不动声色拿起钗子,“孙媳妇,这可是你掉的?”
李氏毫不犹豫地说:“正是。”
“你坐得远了,看错也是有的,过来拿着看仔细。”
李氏闻言走过去,拿起老太太手中的簪子左看右看,一脸喜色,“回老太太,正是孙媳妇掉的那支,费嬷嬷,这在哪里找到的?”
“在柳姨娘的枕头下,就缝在枕头里,老奴有经验,这才翻了出来。”
李氏一脸高兴,“老太太,柳姨娘偷我东西,罪证确凿,还请老太太责罚。”
赵老太太一脸无奈,“孙媳妇啊,你钗子又没看仔细,相似的东西也有的,你再看一看。”
李氏忿忿,这时候老太太还想偏心,不行,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她一定要把春分赶出去!
“是孙媳妇的,孙媳妇从小看到大,绝不会看错。”她信誓旦旦地说。
春分一脸懵,那个是抬姨娘那日老太太赏她的玉钗啊,因为太贵重,怕掉了无法交代,这才缝在枕头里面。
一直没说话的赵左熙此时从李氏手中拿起钗子,缓慢地道:“这明明是祖母前些日子赏给春分的,这钗子呢我也是从小看到大,不会看错,凤口嘴巴还有一颗金珠,这可是我娘当年亲自绘图监工送给祖母的生日贺礼,世界上再无第二支一样的东西。”
李氏呆住了,怎,怎会这样?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玉钗,但一个姨娘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最有可能就是夫君送的,不过男人哪能记得自己送过什么,便想着只要她一口咬定是就好,却没想到居然是老太太送的。
现在怎么办,要说自己看错了吗?可刚刚她明明再三说了没错,整厅的人都听见了,现在要如何拉下脸来?
赵左熙朗声道:“大奶奶掉了嫁妆,那是非找到不可,费嬷嬷伍嬷嬷,劳烦二位把房间逐一搜过吧,从我的正房开始,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偷东西。”
赵老太太叹了一声,“左熙啊……”
“祖母,这事不能一再发生,孙子得杜绝,翔云院的日子才能清静。”
费嬷嬷伍嬷嬷见老太太不反对,带了几个丫头朝正房去了。
厅上一片静默的尴尬,李氏想说什么,却是不敢开口,心中暗暗骂起遂花,这没用的丫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已经是第二次了,每次她都说能让春分死,结果都没有。
约莫过了两刻钟,大队人马回来,费嫂嬷双手捧过一支紫玉钗,上头还带了点土,看来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
费嬷嬷主动说道:“老奴见小几上的小松盆摆得有点奇怪,又看土不平,便动手掏了,从盆底找出来的。”
花厅上一下窸窸窣窣起来。哟,大奶奶自己藏了钗子,诬赖柳姨娘呢!
赵左熙脸色难看,“夫人可要跟我解释一下?”
李氏惊慌失措,“我……我……不,不是我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不是你!春分在府中安安静静,你就这么容不得她,非得赶她出去?藏自己的东西,这哪里是正门太太所为,今日倒是让祖母看笑话了,我明天便要上李家问问岳父岳母是怎么教女儿的,把家里闹得镇日不平静,连诬陷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把自己的东西埋起再闹开很有趣吗?那小松盆是父亲的遗物,当年我跟父亲一起修剪的,你就这样翻开土埋,弄死了也不在乎是吧?”赵左熙越说越大声。
“不是我!”李氏尖叫起来,“是遂花!我让遂花藏的,我不知道这死丫头会藏在小松盆中——”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立刻住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听见了,是她让遂花藏的。
李氏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扑在赵老太太脚下,“老太太,是我错了!我耳根子软,遂花跟我说只要把春分赶走,大爷就会是我一个人的,我听了她的话,这才一时糊涂!”
赵老太太叹息,“孙媳妇,我教了你这么多,你怎么一句都听不进去呢?闹了一出又一出,男人脾气再好也不会喜欢。”
复氏哭泣,“老太太,孙媳妇错了,您罚我吧,就是别生我的气……”
这孙媳妇是自己相中的,赵老太太不能打自己脸,于是把怒气转向遂花,“遂花,你好大的胆子敢跟大奶奶说这些!来人,叫人牙子来,卖出去,卖得越远越好!”
一听,方嬷嬷,曾大娘慌张地一起跪下。
遂花更是大叫起来,“不要把我卖出去!大奶奶,是你说只要我想出办法,就抬我当姨娘的,不然我怎么会出卖柳姨娘!大奶奶,你要保我啊,我确实把钗子藏在柳姨娘房中,当时您还夸我藏在盆栽中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东西会在您的房间出现——”
李氏赶忙打断她,“你这死丫头,这时候还想拖累我,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
遂花这时却只想咬死李氏,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有活路,“您明明说过的!说柳姨娘对您不尊敬,我却好掌控,只要我听话,就让我当姨娘,当时还说我的主意很好,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老太太,是大奶奶唆使我的,不能怪我,我不要被卖!大奶奶,您不能言而无信!”
赵老太太一挥手,“带下去。”
遂花哭喊,“奶奶,娘,帮我求求情!柳姨娘,我错了!你跟大爷说,让他别生气,我不要被卖掉!”只是任凭她再怎么挣扎,还是被拖出去了。
曾大娘忍不住哭了出来,但自家丫头做了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求情,发卖已经是最轻的,老太太至少没有打死她。
第9章(2)
花厅上除了李氏跟曾大娘的呜咽,没有其他声音。
赵老太太一个头两个大,真不明白为什么李氏这么难教,好像永远学不乖,前几天才跌一跤,也不懂得安静一下,马上又想做手脚。
她前两天才劝过左熙,好歹是正妻,不好这样冷落,左熙也说了先看看,只要她安分,一切好说。当时自己还偷偷高兴,想说闹那一出过后,李氏肯定会安分一阵子,那左熙就没理由推辞了,没想到才过几天又故态复萌。
翔云院已经够安静了,春分也够安分了,她都能闹得鸡飞狗跳,真是好日子不过,非得给自己添堵,要是遇到许姨娘那种,看她怎么办!
李氏见赵老太太一脸失望,害怕起来,“老太太,是我错了,您别不说话,帮帮我吧……”
“我老了,管不动你了,好自为之吧。”说完就在费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翔云院。
看着赵老太太佝偻的背影,春分忍不住同情起她来,当初娶李氏,肯定是想着能快点抱孙,却没想到李氏如此善妒,而老太太恰好最最讨厌这点,看罗氏跟小罗氏就知道,身为主母如此小气,绝对得不到好评价。
她又看看赵左熙,心想真奇怪,那小松盆什么时候变成赵仁的遗物了,那不是之前他们上街时她顺手买的吗?还是说得这样说才显得那东西很珍贵,就像刑侦剧一样,刑警一直逼一直逼,犯人就会崩溃说出实话?
最后她看向方嬷嬷跟曾大娘,眼见她们彼此搀扶着眼泪流个不停,心情又沉重起来。
她没办法不怨遂花,这两次哪怕只要有一次不小心,她都会完蛋,但遂花被罚她也没有痛快的感觉。说到底,她还是认为人不应该被买卖,她可以接受遂花被关,关得越久她越开心,但不能接受她被卖,这与她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
只是话又说回来,她也无意求情就是了,这种情况下还给遂花求情,那她就不是好人,而是傻子。
因为遂花的关系,方嬷嬷一家都被遣出去了,一大家子又哭又嚷的,可也没办法,遂花犯了那么大的错,不可能还放着他们一家在府中安生,只有满花因为跟费嬷嬷的孙子有婚约,得以留下来,但打回粗使丫头,在外院洗衣服。
赵老太太另外让牙婆带了一串女孩儿来给春分挑,她选了两个十二岁左右的,一个取名秀花,一个取名彩花,两丫头知道自己可以被留下来,都高兴得不得了,磕头磕得特别大力,起来时额头红了一片。
赵老太太又让白玉过来帮忙,等把秀花彩花训练得差不多了再回茂林院。
春分知道老太太这是放人在翔云院监视李氏,但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我不要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终于到了小年夜。
天气实在太冷了,春分早早吃了晚饭就往床上钻,锦背盖上皮肤的瞬间,钻心刺骨的冷——秦姨娘那个有地龙的房间可真好,她去见识过一次,地板是温的,简直就是暖气房,在那里养胎,秦姨娘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等她发了,她也要弄这种房间来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