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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凭子贵  第8页    作者:叶双

  “所以你才说绝对没有婚礼?”邵雅君哑着嗓子问道,终于渐渐的了解为什么新荷这么爱自己的儿子却坚持不肯嫁给他。

  以点头代表回答,新荷艰难的说出真心话,“太过幸福的回忆,有时对生者是一种残忍的折磨,我不能这么自私。”

  “你怎么这么傻呵!”新荷对自己儿子的爱,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心疼极了。“他终究是会知道你过世的事实的。”

  “并不两难,只要我爱他,什么都不会难。”新荷的声音自邵雅君的胸膛中闷闷的传来。

  说的是她的真心、她的情意,还有她那深似海、永不悔的爱。

  “我什么都不求,只求您在我走了之后好好的帮我照顾我这辈子最深爱的这两个男人,那我的心愿便已经了了。”

  “我会的,我会的!”忙不迭的点着头,邵雅君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直视新荷的眼眸说道:“我一定会照顾他们,你现在只要好好的养病,别放弃希望。”

  “答应我,别告诉他,在我死前一个字也别说,就算我死了,您也将我们今天的对话当成一个秘密,一辈子都别让幕城知道。”

  “我……”知道了真相以后,新荷的要求邵雅君再也无法一口答应,毕竟她的心里知道这对新荷是一件多么不公平的事。可是,新荷坚定的态度也让她不得不折服,终于还是沉重的点下了头,算是答应新荷的请求。

  第六章

  星光黯淡,月亮隐退,露水初结——

  一夜未眠的新荷披上薄纱晨褛,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步至窗前看着属于纽约的秋天。

  那灰蒙蒙的天际仿佛是在映照着她那晦涩的心情一般,秋日的清晨,向来忙碌的纽约看起来竟也是那样的冷清寂静。

  随着时光的流逝,新荷的身体也愈来愈显得虚弱与苍白,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再也不多了。

  昨日她又在家中莫名的昏倒了,庆幸的是在病发之际,幕城正巧带着孩子出去买些东西,顺便办点儿事情,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幕城知晓事实后的情况。

  眼看着席幕城不顾她的反对,兴高采烈的筹备着那场不会存在的婚礼,她的心情也跟着愈显烦躁。

  再加上这些天远在台湾的那些好友,也不断的因为她待在纽约的时间已经快超过了当初预定的时间,而不断的打电话来催促她回台湾治疗。

  这更是让她不知所措和不舍,她究竟该怎样斩断这不该继续的爱欲情愁呢?

  新荷不断的自问,可偏偏却怎样也得不到答案,忍不住的她低叹着。

  突然间在脑中思绪万般纠结之际,她那细致的颈项突地被印上一抹灼热,在她还来不及回过身去时,柔弱的身体已被纳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

  “怎么不多睡会呢?”席幕城削尖的下颚置上新荷的肩窝,恋情的呼吸着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

  怎么能不爱她呢?尽管曾经怨恨,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之后,席幕城深刻的发现经过岁月的洗礼之后,他那份爱并没有随着岁月而流逝。

  反而在历经了八年的时间之后,在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之后,曾经有过的深情至爱又硬生生的从那深埋的记忆给翻腾了出来。

  原来只是遗忘呵!拥她入怀后,一股子打从心底生出的满足让他微微的勾起唇角。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淡淡的解释着自己立于窗前的原因,新荷的心因为他那温暖的怀抱而微微的心痛起来。

  忍不住的,她第一次对这荒谬的天意起了质疑,内心之中也生出不小的怨怼。

  怨着苍天的捉弄,也怨着这段斩不断的情——

  如果当初他们不曾相爱的话,她知道自己可以毫无牵挂的去接受任何的病痛,可偏偏……

  蓦地收紧手臂,不知怎地,席幕城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方才看着站在窗前的新荷,她那荏弱的背影竟让他有种她随时会在他眼前消失的错觉。

  这样莫名的心慌,让他顾不得一切的翻身下床,想都没想的将她一把纳入怀中,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新荷柔软的小手罩上他的巨掌。因为感受到他的不安而轻问着。

  “答应我,说你不会再离开我。”莫名的心慌促使他这样要求着,他不以为自己还能禁得起第二次的失去。

  面对他的要求,新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想再说自己做不到的承诺了,所以她只好无助的闭上双眼。

  其实他的要求真的很小,如果可以,她愿意承诺他一千次、一万次,可偏偏她做不到,所以也就连一次也无法答应。

  等待了许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席幕城的眉头一皱,轻轻的将新荷翻转过来;盯着她那点儿带苍白的脸蛋,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不承诺我,难道你不想待在我的身边吗?”扬着气,席慕城试着不要太过咄咄逼人的质问。

  可偏偏新荷那紧闭着眼和唇的模样,让他的心更慌,也更急了。但真正令人心急又心疼的则是新荷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她为什么哭,难道她真的不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吗?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求婚。就连他用心筹划的婚礼,她都不闻不问的,别说没有一般女人即将做新嫁娘的喜悦,甚至在每次谈到婚礼时,他总能察觉出那无言的疏离。

  “我……”想!

  可是她不能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重复着一千遍、一万遍的“我愿意”。

  她默默的往后退了数步,拉开彼此的距离,然后深吸一口气,借此理清紊乱的思绪,在内心的勇气积蓄的足够时,她才睁开眼对上他那带着打量和不解的目光。

  “我不能嫁给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是吗?”淡淡的语气仿佛是在述说天气一般的轻描淡写。

  新荷的心愈来愈痛,可她却只能以愈发疏离的态度来对待席幕城。

  她知道这会刺伤他的高傲、自尊,也知道这样会刺伤他深爱她的心,可是她真的不能这么自私。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真正伤痛的却是那些依然活着的人们,而且这样的伤痛或许是一辈子都无法平复的。

  宁愿他气、他恨,就是不愿他承受那种失去挚爱的痛,而她此刻该做的就是让他恨她。

  虽然她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做,但她相信自己会想到的,为了他她一定要想到。

  “为什么?”刹那间愤怒袭上席幕城的理智,让他忽略了新荷眸中那浓浓的伤痛。也忽略她异常发白的脸色。“给我一个好理由。”

  “你我并不适合。”新荷捡选了一个最普通的理由,但却忘了席幕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现在才来说不适合,岂不是太迟了,昨夜和之前的每一个晚上,当你在我的身上吟哦时,为何你不说我们不适合。”

  新荷的脸蛋倏地发白,她真的没有想到席幕城竟会拿他们床第之间的事做为他攻击的目标。

  虽然心伤,但她仍是强自镇定,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并不能代表一切,两个人在一起,欲望并不是全部。”

  “是吗?”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逼近了新荷的身前。“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们在床上是那么样的合得来,那也不代表你是因为爱我才和我上床?”

  新荷有可能不爱他的事实,让席幕城几乎发狂,血液里全然都是狠戾的因子,目光亦同样的露出愤怒至极的光芒。

  “我承认我是曾经爱过你,可是经过这几年的分离,爱淡了、情少了,我无法再回到从前,正如同你亦无法改变我们之间曾经有道的分离一样。”

  即便感受到危险的逼近,但新荷仍强自镇定,脸上的表情愈来愈冷,但她的内心却愈来愈痛。

  “你不爱我?!”席幕城咬着牙问道,双拳因紧握而浮起青筋。

  在他再次的掏心又掏肺之后,他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答案。

  一颗原本再次注入爱意的心渐渐的冷却,但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仍存有一丝的祈盼,希望新荷能开口否认他的问题。

  静静的凝视了他一会,将他的浓眉、挺鼻、薄唇,一样样的深刻在心底,直到她认为自己已经储存了足够的记忆之后,她坚定而缓慢的说道——

  “是的,我不再爱你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嫁给你。”

  几句话算是绝了心头的任何爱恋不舍,也算是绝了他对她的深情挚爱。

  “你……”咬着牙,青筋浮现在席幕城的额际,他倏地出手将新荷扯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中,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

  那吻不带一丝一毫的柔情,有的尽是愤恨与不信,席幕城想要借此证实她的谎言。

  可是不论他怎么吻,新荷都像是个木头似的不为所动,硬起了心肠,席幕城一把扯下她的晨褛,想要伤害她如同她伤害自己一般。

  “你何必这么做呢?伤了自己也伤了我。”新荷的心在滴血,可是她仍得咬着牙演完这一场戏。

  席幕城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不由分说的正要欺上她赛雪的凝胸,但偏偏一句童稚的忽喊却猛地唤醒他的理智。

  “爸爸!你们在干什么?”站在他们房门口的正是起床找妈妈的瀚瀚,只见他睁着大眼,不解的看着父母二人。

  “该死的!”低咒了一声,席幕城放开怀中的人儿,然后二话不说的越过儿子。

  不一会儿楼下便传来重重的甩门声,而这巨大的甩门声和新荷的叹息交融堆叠成像山一般高的无奈。

  宁愿他恨啊!恨一个人有时候比怀念一个人来的简单容易许多。

  “妈咪!”不懂总是对他疼宠有加的父亲为何这样愤怒。瀚瀚无措的站在门口绞着双手。

  这声叫唤将新荷自重重的心伤与无奈中抽离,然后将注意力放在儿子的身上,她走上前数步,沉默地将儿子紧紧的搂在怀中,安抚着他的不安,也平抚着自己的心痛。

  出去外头转了一圈,经过两三小时的心情沉淀,在席幕城自觉可以再次面对固执的新荷时,他选择了回家面对问题。

  因为他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就像他放任新荷逃避了整整八年,可是如今虽然再次相聚,但问题仍是存在一样。

  所以即便明知早上他的举动伤害了新荷,但他仍不想逃避,只想平静的和她好好的谈谈,他一定要弄清楚她为什么不肯嫁给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明明可以感觉到新荷对他的情意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他可以肯定她爱他,而他也依然爱着她,所以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厮守终身。打开家门,席幕城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楼去找新荷,可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给看呆了眼。

  耳边突地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但另一个声音的主人却不是他所以为的新荷,而是另一个他认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

  循着声音找人,席幕城带着满心的疑惑踏进厨房,只见他那平日装扮得一丝不苟,总显得高高在上的母亲正带着瀚瀚在房里做着蛋糕。

  “妈!”惊讶的脱口而出的低喊,吸引了正在嬉闹的一老一小的目光。“你怎么在这儿?”

  记忆中,自从他搬到这间小屋子来以后,他的母亲便十分的不谅解,所以也从来不曾踏进这间屋子一步。

  可看看她现在和瀚瀚相处时那熟稔的模样,让席幕城开始怀疑,她绝对不会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

  甚至更可能的是,她应该是经常到他的家,所以才会和瀚瀚这般的熟稔。

  邵雅君尴尬的看着儿子,沾满面粉的手有些失措的在自己的围裙上擦拭着。

  “新荷说有点事想要出去一下,所以托我过来照顾瀚瀚。”

  “托你?!”不自觉的声调扬高了数度,席幕城的眸中尽是不信。

  “是啊!”知道儿子绝对无法适应,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改变,邵雅君也不知道该怎么释解她早已看开了什么地位、名利些东西。全是因为那天在办公室里自己儿子的指责,和新荷对幕城那无私的爱,让她知道其实在这世界上,除了名利之外,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东西。

  “你常常过来这里吗?”席幕城微眯着眼,锐利的眸光不断的审视着母亲,着实很难相信她会这般毫无芥蒂的接受新荷母子。以前她不是最看不起新荷吗?为什么突然又对她这么好了,甚至愿意在她外出时,帮她照顾瀚瀚。

  看着幕城那打量的目光,邵雅君觉得心受伤了,她快速的低下头,不想让儿子看到她那几欲夺眶的泪。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在儿子眼中,是一个这么不值得信任的母亲。

  “呃!其实也不是常常啦,只是偶尔过来看看新荷和孩子。”误以为席幕城那长串的问题,是因为不喜欢她出现在他的家。“既然你已经回来,那瀚瀚就交给你了。”

  她一边低着头说道,一边难堪的快速解开身上的围裙,想要离开这里。

  静默了好一会儿的席幕城看着自己母亲脸上的难堪和尴尬,一阵的心软在心底深处浮现。

  曾几何时,他们母子间竟然变得比陌生人还像陌生人呵!

  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方才他妈和瀚瀚说说笑笑时的温暖笑容,还有她对瀚瀚溢于言表的疼爱。

  再想起她提起新荷时,不再有以前的那种不屑,席幕城的心除了心软之外又悄悄的浮现出一丝的希望,于是,就在母亲与他错身而过的片刻,他拉住了母亲,然后带着一点渴求的问道:“妈咪,你已经接受了新荷吗?”

  没有半丝的迟疑,邵雅君脸上浮现一抹慈爱的笑容,真心而无伪的说道:“她是一个好女人,妈咪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

  “妈咪!”终于得到母亲的认可,席幕城的心是狂喜的。

  因为那代表着自己和新荷的婚姻又往前的迈进了一大步,现在他只要说服新荷,那么他们之间便不再有任何的阻碍。

  “妈咪,谢谢你!”卸下脸上冷硬的伪装,席幕城一把将母亲拥入怀中,长久以来的隔阂疏离全在此刻消失。

  “傻儿子,说什么谢呢?该是妈咪向你说声对不起才是,经过了这段日子的相处,妈咪知道新荷是个好女人,只可惜……”

  惊觉到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是什么,邵雅君立刻的住了嘴,但却仍是引来席幕城的怀疑。

  “妈咪,可惜什么?”微微的皱起眉,总觉得母亲温暖的笑容之后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因为她甚至不敢看向他的眼。

  “没什么,妈咪要说的其实是,可惜因为妈咪的偏执,而害你们损失了八年的时间。”

  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的确足以说服席幕城,所以他释然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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