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的回了个身,初音不再多说,迈开坚定的步伐离去,她真的不想再和皇甫绍天有任何交集。
但才走不到两步,面无表情的沈翼遥挡住她的去路,她静立在原地一会儿,没有回头的朝仍站在身后的皇甫紫情道:“我以为你是个明理的女人,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我……”总是淡然的神色中出现一抹的为难,皇甫紫情着实不愿在这功败垂成之际让她离去。
她深信如果初音能够看到大哥的另一面,必有足够的智慧化去心中的恨意,转而重新认识自家的大哥。
但就如同初音所说的,她一向没有强迫他人接受什么的习惯,正欲挥退沈翼遥时,身后突地传来令人熟悉的低沉声音。
然后那声音褪去,跟着便是一群声音犹稚的童音,琅琅的念着古代圣贤所留下来的智慧。
听到那几句读书声,初音坚持要离去的心突地被迷惑,那声音是她至死难忘的鬼魅,虽然他此刻的声音是那么的温和,但她依然不可能错辨。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儿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一群恍若稚儿的读书声?
从初音带着犹豫的脚步中,皇甫紫情看出她的疑惑,乘机说:“你真的不想去探究事实的真相吗?即使这个真相已然唾手可得?”
耳际不断传来的声音阻止初音的脚步,一丝丝的好奇偷偷的在她的心间冒出了芽。
理智虽然告诉她该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去,但不可否认的,皇甫紫情的问题真的困惑了她。
她停下离去的脚步,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敌不过耳际回荡的声响所带来的魅惑,缓缓的转身迎上皇甫紫情那双带笑的眼眸,坚定的跟上她的步伐,往那不断传来读书声的院落走去,而此举也注定她此生的陷落。
夕阳西下,经过一天时间的奔走,初音大病初愈的脸上夹杂一丝明显的疲惫,但她浑然不觉,脑中回旋的尽是今天一日的所见。
从最初的学堂、医馆,到最后的善堂,皇甫紫情今日带着她走遍城中大大小小的慈善机构。
而每一家的创辨人皆是隐名称号落天之人,就皇甫紫情所言,所谓的落天竟是皇甫绍天的字。这个事实带给初音极大的震撼,在她的心中,皇甫绍天是一个残忍而无情的男人。
但今日所见,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认知,毕竟一个会办学堂、善堂和医馆的男人应该不是一个残忍的男人。
真的是她误会他了吗?
她的思绪紊乱了,今日的所见彻底颠覆她所有的认知,而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回皇甫家。
没有想到,人才刚跨入皇甫庄大门,还来不及同皇甫紫情说些什么,就被着急的嫣翠给匆匆拉走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她人已经来到自己的院落香月居前,她用力地甩开嫣翠的钳制,停住自己的脚步,板起脸想要教训嫣翠的鲁莽,再怎么说皇甫紫情也是这个家中的四小姐,嫣翠就这么匆匆的将她拉走,岂不失了礼数。
“嫣翠,你这是做什么?”立于原地,无视于嫣翠着急的神情,初音板着脸问。
“少夫人,我……”这是嫣翠第一次见到初音生气,一时之间竟吓得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这么急匆匆的拉了我就走,要是四小姐生气了,你可怎么办?
“到底是怎么了?瞧你这副模样,活似三魂少了两魂一般。”看嫣翠有些受惊的模样,她的脸又不自觉的软化。
“少夫人,是大少爷急着找你啊,他中午从外面回来,看不到你就开始发脾气。”嫣翠的语气中仍透露些许惧怕。
“他不知道我跟四小姐出去了吗?”她和紫情出门时,守门的侍卫应该有看到才对,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跟嫣翠说一声。
“大少爷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脸色才好了一点,可是一见天色已经晚了,你们还不回来,他又开始发脾气,我只好在前门等着,一见到人就赶快拉少夫人回来,忘了先说清楚,是嫣翠太笨了!”
嫣翠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单纯的心也知道初音之所以责难她是为她好,怕她被四小姐责骂。可当时她也没有心思想这么多,只要一想到大少爷的怒容,她着实顾不了那么多。
“算了,没什么关系。”初音见她开始责备起自己来,又觉得不忍,便反过来安慰她。“大少爷在房里吗?”
“是啊,少夫人快进去吧!”嫣翠可不想再独自面对发了脾气的皇甫绍天。
她想若不是最后自守门侍卫那儿得知少夫人的去处,现在她可能又得待在那又阴又冷的柴房。
为了不让嫣翠为难,初音知道自己终究得去见皇甫绍天,可是在这个连她自己都充满矛盾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见他。
“我去看看吧!”不过,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虽然现在她有些疑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皇甫绍天的真实面目。
一踏进门,初音原本预期要面对的是愤怒的表情和尖刻的言词,但迎向她的却是一双终于放心的眼神。
“你回来了,用过膳了吗?”看到初音纤细的身躯出现在眼前,皇甫绍天压在心头半天的大石头终于缓缓落下。
在之前久候未果的时候,他还真的不由得担心她是不是就此一去不回,每次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就忍不住的焦躁起来。
还好,她现在回来了,而且安然无事,所以他也就收拾起自己的怒气,温和以对。
“呃,还没。”本来硬着头皮进来的初音还以为自己又得面对他的责难,可是见他不但没有任何不善的言词,甚至还温言的询问她是否用过膳。
她心中虽觉讶异,但不用面对他的怒火,总是一件好事,所以她也就因此些微放松。
他点点头,转头向随着初音进来的嫣翠吩咐道:“你去叫厨房传膳吧!”
初音闻言再次觉得诧异,怎么他又要和她一起用膳?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用早膳时的情景,双颊倏地一红。
“你要在这儿用膳吗?”带着一些无措的问,她私心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病愈之后,总觉得隐隐约约之间,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
若是在以前,凭他对她的厌恶,他是绝对不可能会踏进这里一步,更别说是陪她用膳。
可是今日,他不但在这儿用早膳,甚至连晚膳都要在这儿用,难道他又在玩什么要折腾她的把戏?
“怎地,我不能在这儿用膳吗?”眼见初音眸中射出怀疑的目光,皇甫绍天觉得有些黯然,但仍漾起一抹浅笑反问道。
他当然知道初音对他有戒心,毕竟是他自己伤她太深,可是当那道满是怀疑的自光扫在他身上时,仍是不自觉的有些难受。
如果说他当初能够理智些,不在伤害她之后,才发现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可是,有道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事已至此,他只有用心弥补,以求能抹去她眼中的不信任。
“呃,没的事。”初音当然不敢拒绝,再怎么说这也算是他的院落,他若是要来,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只是……
她有些呆愣的望着皇甫绍天脸上那种单纯的浅笑,仅仅只是一抹浅笑,但却在她心中荡起阵阵涟漪,魅惑了她的心。
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不曾见过他脸上漾起这样单纯的笑容,她最常见的是他阴沉、鬼魅和算计的笑容,而那些笑容让她不寒而栗。
如今在他脸上有着这样简单的微笑,无来由的勾起她的好感。
也许是跟今日的出游有关吧!她的心底总觉得对他不再那么害怕,但心中的警戒依然无法去除。
“你当然可以在这儿用膳。”没有理由的,此刻她不想拒绝他,毕竟他没有对她恶言相向。
他没有再进一步说什么,至少她能不排斥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轻拍数下手掌,候在外头的仆人们鱼贯的端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进来,不用说当然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都不缺。
两人有些不自然的落了坐,尴尬的气氛在之间流转着,似乎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甫绍天挥手撤去仆人,拿起筷子,又动手为初音夹菜。
“我想你来自江南,一定想念家乡的口味,所以今天的菜大半是江南菜,先尝尝这道鲥鱼吧,应该还满新鲜,是刚让人快马送到的。”
初音惊讶的听着这番话,再看了看桌上的菜,那些熟悉的菜色和味道,确实勾动她易感的心,一条时鲜的鱼,那是要花多少的心思和财力才能办到的,瞬间水雾住她的双眼。
她微微低下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激动,这道菜确实勾出她的思乡情绪,也让她想起家道中落后,在母亲病逝前那段艰困的日子。
那时别说是鲜鱼,就算是青菜豆腐等粗茶淡饭对她们而言都算奢求,而她也因为这样困顿的情况才堕入风尘。
但纵是如此,母亲病入膏肓的身子还是没能熬过,独留下她一人尝尽世间冷暖。
思念的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落下,不愿让皇甫绍天瞧见的初音,头垂得更低,无意识的扒着白饭。
“吃些鱼吧!”知道她的不自在,皇甫绍天体贴的夹了一些鲜鱼放入她的碗中,在不经意的情况下看到她的泪。
她默然垂泪的样子勾起他的怜惜之心,他匆匆的起身来到她的身边,只手抬起她低垂的头,果不其然的看到她果,不其然的看到她泪布满腮。
“怎么啦?”皇甫绍天下解的看着她,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打乱了他的心湖。
他探询的话语将初音带回现实,望着他关怀的眸光,她匆匆的抬手拭泪,然后以平静的语气回道:“没什么。”
爹和娘是她唯一留在心中的珍贵记忆,她不想和旁人分享,举筷夹起碗中的鲜鱼,吃进口中,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心更感伤。
“不想说就别说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虽然失望于初音的拒绝,但皇甫绍天没有多加追问,只是体贴的安抚。
他轻易的退让和温柔让初音觉得陌生,他一向不是这样的男人,他总是高高在上,不能接受旁人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