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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谜  第8页    作者:寄秋

  靖羿很无奈地握着她的手朝羊肠小径走去。“我不是警告你别在马儿附近玩爆竹吗?”

  可是她有听进去吗?

  没有。

  他越是阻止她玩得越起劲,不听劝告的朝马尾燃爆竹,在它蹄下点烟火,说是要试试牛曲村的爆竹是否同城里一般好玩。

  想当然耳,马一受惊自然往前狂奔,极力地想躲开令它害怕的东西。

  而她和一群孩子笑哈哈的跟着马后直起急迫,边笑边丢掷鞭炮让它跑得更快,让他措手不及的眼看座骑绝尘而去。

  年节快到了,家家户户都不忘准备爆竹应景,因此玩兴一起的她和一群孩童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想到他们要怎么回家。

  “我哪晓得你的马胆小如鼠,连爆竹都怕。”她不是在玩,而是试试爆竹师傅有没有偷工减料,少放了硫磺。

  “强词夺理,养过马的人都知道马儿是极敏感的,受不得惊忧。”就算一小根刺扎在肉里也会暴跳如雷,何况是“大军压境”。

  它不跑才怪。

  她反握他的手朝他一笑,“我没养过马呀!”

  错得有理,所以有过他来背。

  “你喔!小赖皮鬼,做错事还推给别人。”真拿她没辙。

  为顾及她的体力不济,靖羿不走官道专挑小路走,想抄近路早点进城,免得赶不上日落前送她回邵府,近来好友和小青梅的事可传遍城里,太恐怖了。

  “比不上你的无赖……”颠了一下,她颦起眉轻抚耳垂。“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没做?”

  感觉有人在背后念她,所以耳发痒。

  靖羿看了看她,好笑地朝她发出腹鸣的地方一视。“你饿了。”

  “喔!难怪我浑身没力气走不动,原来我一直没进食。”这贪玩的银雀不知哪去了,回头非罚她洗夜壶不可。

  太不懂事了。

  “别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盯着我瞧,我不是马。”他还看不出她转的是什么心思吗?

  邵铭心撒娇地轻噘红艳小嘴。“靖哥哥,你忍心见人家的小脚起水泡吗?”

  “你脚起水泡了?”一听她玉足受创,忧色浮于脸上。

  “人家是闺阁千金又不是贩夫走卒,哪吃过这种苦嘛!再走下去肯定会磨破皮。”好想有顶轿子坐。

  吃山珍,食海味,行舟车,住华宅,她真的必须承认她太娇贵了,没点本事的人可养不起她。

  “那要怎么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想露宿荒郊野外我可不奉陪。”成为名副其实的野鸳鸯。

  脚一跺,她娇嗔地发出怨言。“你明知道人家的意思还装傻,你背我啦!”

  “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我怕被卫道人土乱捧打死。”棍棒齐下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打在他的背。

  “不管啦!人家就是要你背,不然我哭给你看哦!”她威胁的推推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早就心软的靖羿不过逗着她玩,心口不一的在她跟前蹲下,认命的当起小姐的爱驹,“坐稳了,可别摔下去。”

  “嗯!”

  笑意植满嘴角,眉眼生春地找着舒服的肩窝一靠,邵铭心得意的趴伏着,微波荡漾的情愫悄悄掠过,在彼此的气息中。

  遗忘的事仍然遗忘。

  “什么,小姐已经来过又走了?”

  一手拎着小布包,一手搂着竹篮的银雀都快哭了,神情如丧考妣的瞪着高大的男子低咒,担心挨罚受责的苦着一张脸。

  本来她可以赶上先行一步的小姐,就算落后也差不到一刻钟,只要赶一赶还是来得及。

  可是她身边死脑筋的大个头怎么也不肯载她一程,明明不知道牛曲村往哪里走要她带路,又耍派头地欺负她这个丫鬟,骑在马上跟着两条腿的她一路慢行。

  要不是她身强体壮禁得起长途奔波,不然真累死在半路,那谁也甭想追上主子,看他还能逞什么威风。

  谁晓得她走得两腿都快断了居然还是错过,小姐也未免太会钻了,要是她把小姐搞丢,恐怕受的不只是责罚,大少爷的冷脸可是比阎王还可怕。

  “都是你啦!委屈一下会少块肉吗?我们小姐若少一根头发,看你拿什么来赔。”

  王府副将哈尔努赤冷视着不到他肩头的小丫头,黑瞳闪了闪冷芒不理会她的唠叨,头一转跨鞍上马。

  只不过这趟回程他的马上多了个喋喋不休的丫鬟,吵得他不得安宁,后悔一时心软,直想把她丢下马。

  雪,在不知不觉中又开始飘落。

  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厚。

  第六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急越容易出纰漏。

  眼见天色渐渐阴暗,纷飞的大雪阻断前方的羊肠小径,原本熟悉的方位也被风雪扰乱,耳边只听见北风呼啸而过,刺人的冷意几乎麻痹了四肢。

  不肯向风雪低头的靖羿咬紧牙关迎向未知的茫然,漫天飞舞的雪色对渐深的夜毫无助益,反而让他更看不清树与路的分野。

  原本是想抄近路早点进城,没想到却因他的判断错误而耽搁了,这会儿城门大概关了,要想进城得暴露身份,以小王爷之名命守城官开城门。

  不过当务之急是他必须找着回城的路,不然他一人受困风雪中倒是无妨,反正他是习武之人不担心露宿荒野,随处都可栖身。

  他忧虑的是背上的娇娇女,雪刚开始下时就没听见她好问的长舌,畏寒的她就算有暖玉护身,也难保不被寒气侵了身。

  若非她气息平稳地吹拂着他颈后,他心中的忧虑恐怕会加剧,惶恐无助地以为她撑不过去。

  “阿羿,什么打了我的脸,好痛哦!”猛地一疼而惊醒,眼未张的佳人手抚上细嫩的粉颊。

  “你先忍一忍别乱动,把头压低点。”风声吹走她大半的声音,他只听见她喊疼,心口揪了一下。

  可是邵铭心向来不是个听话的人,反而把头抬高,差点被枯枝划破水嫩肌肤。

  “啊——”

  惊呼声一起,靖羿的心也跟着一惊,狂跳不已的连忙问。

  “怎么了,有伤到吗?”他不该自做主张的带她走小路,只为求快。

  睁大眼仍看得模糊,她微讶的贴在他耳边说:“我没事,不过怎么突然下起了大风雪,晌午时还晴朗无云。”

  好大的风雪,难怪打得她脸发疼,像竹片刮过似的难受。

  “这天气说变就变没个准儿,你抱紧点别松手,雪挺寒的。”她没事就好,他稍微安下了心。

  雨打芭蕉三两声,扰人呀!

  他才庆幸路无石好行走,一转眼工夫厚云遮蔽了日阳,在他来不及应变的情况下先刮起大风,接着雪花飘落掩住了足迹。

  进退两难的节骨眼上只好冒险前进,他想总会有出路,只要他方向不变一定会瞧见通往城门口的官道。

  可是擅长解谜的他忘了一件事,风雪是无情的,绝不会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而给予通融,同样严厉的欲摧毁他的狂妄。

  事实证明它成功了,他确实后悔。

  “是我眼花了吧?为什么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难道是天狗食日不成?”好怪哦!天全黑了。

  苦笑的庆幸她瞧不见他此刻的神情,他不知如何告知他们迷失了方向。“不是天狗食日,而是入夜了。”.

  “什么?!”她惊讶地差点由他背上滑落。“进城的路这么远吗?”

  走了好几个时辰还走不到。

  “远是不远,只不过……”该不该实话实说呢?他颇为迟疑。

  “阿羿,我肚子好饿。”等他下文说完,她可能已成一堆白骨一整天未进食哪能不饿?尤其她嘴挑得很。“你刚叫我什么?”

  他应该没听错。

  “阿羿呀!”

  她才不要恶心兮兮的唤他一声靖哥哥。

  “阿羿就阿羿。”他小心的嘟嚷着,宠溺的笑意暖入了心坎。

  还没人叫过他阿羿,听来挺顺耳的,像是平凡的一家人似的,执手同行不畏风雨。

  “阿羿,我们几时能回家?”她饿得快受不了,手脚无力。

  嗄!这倒问倒他了。“呃!暂时是难以如愿,我们迷路了。”

  “迷……迷路……”

  她嘴发颤地拒绝相信。

  “风雪实在太大,我们必须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风雪小一点再走。”他怕自己撑不了太久会拖累她。

  冷抽口气的邵铭心用力勒住他。“你别叫我睡在荒郊野地,我怕蛇。”

  他不免好笑的提醒她,蛇不在冬天出没,它们窝在洞里等春暖才出外觅食。

  “我也怕老鼠、蚂蚁,还有小小会动的怪东西。”凡是脏东西她都怕。

  虽非巨贾之家,但她打小就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的珍宝,怕她饿、怕她冷的照顾得无微不至,眉稍微一皱都会紧张得嘘寒问暖,三天一小补、五天一大补地巴望她平安无事。

  在她十岁以前,贴身照料的丫鬟多达数十人,穿衣、穿鞋、梳头的各有专人服侍,简直和后宫女眷没两样,尊贵得像个公主。

  后来她觉得实在太多人跟前跟后,因此央求爹娘把丫鬟都撤了,独留伶俐的银雀伺候她。

  要不是她早作决定遣走多余的丫鬟,说不定她连插个发钗都不顺手,活似废人一般等人喂食。

  不过由小处仍看得出她的娇贵。

  呵养如兰的习性让她吃不惯外食,天足一双却不常行走,走两步歇三步的以药茶调养身子,举止稍一激烈便香汗淋漓。

  虽然她是寻常百姓家的千金小姐,可是过度的呵宠却是不争的事实,内蕴光华不自觉地流露。

  “天寒地冻,虫蚁蛇鼠都聪明地躲着不见人,你怕它们,它们还怕你呢!”寒风由口中灌人,一声轻笑倒成了轻咳。

  他没事吧?“我看还是找个地方避避,要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暖玉在身还会冷吗?你将衣物拉紧些。”他以为她担心受了寒气,关心的回头一问。

  看样子这场风雪来得凶猛,短时间内无减缓的迹象。

  “人家是指你啦!你的脸比雪还冰,要是受了风寒怎么得了。”

  指尖轻触的面颊冰得吓人,她好怕他冻坏了身子。

  怔忡了片刻,莫名的暖意由心头漫向四肢,一抹窝心盈满他深幽的黑瞳,柔化了心中一块冷硬枯田,快活地如草木逢春,漾出一片新绿。

  靖羿将脚步放慢,不再急于寻找回城的小路,此时他只想和她永远的走下去,无尽期的受困风雪中。

  他该感谢这场风雪来得巧,让他领悟到心有牵绊的美好,也许在茶楼初见的第一面时,小小的雪球身影已映人他心中,必是他迟顿未能发觉。

  “阿羿,你瞧前头是不是有火光跃动?”若隐若现好生模糊,叫人不敢确定。

  凝神一视,他露出宽怀的一笑。“小福星,你的眼儿倒是挺利的。”

  远处真有火光闪烁,在黑夜的风雪中显得特别温暖。

  “会不会是鬼火?听说附近有乱葬岗。”她多了一项怕的东西,柔软的身子紧紧压向他的背。

  暖玉温香的碰触让他心里为之一荡,口干地吞一口雪压抑欲火。“你……呃!想太多了。”

  明明她穿得厚重扎实,为何他仍能感受曼妙的女体接触?

  淡雅的幽香困扰他极久,他一直不去理会的专注眼前路况,可脚步一放慢那处子的体味不由得转浓,勾动他沉寂的欲望。

  为免自制力溃堤,靖羿提起内息运转周身,平心静气地朝火光处慢慢前进,这时脚边的雪已积了寸厚。

  像是绝处逢生般,—座破庙还算坚固地出现在风雪中,半掩的庙门残破不堪,阶上青苔转为焦黄色,似乎久未有香客来参拜。

  歪斜的庙门上有着斑驳的字迹,年久失修几乎难以辨识,不仔细瞧绝看不出这是一座月老庙。

  “阿羿,我们要进去吗?”她有点害怕,这庙看来有几分阴森。

  “难道你想在风雪中过夜?”话一说完,他已跨过老旧的低槛走入庙中。

  人目的两盏灯火非常诡异,各立于沾满尘灰的神像两侧,新燃的痕迹让他微蹙眉头,神情戒慎的审视四周有无异状。

  毫无人迹的破庙怎会燃起烛火呢?

  “阿羿,你放我下来。”背着她走了好几个时辰,他八成也累了。

  “等一下。”靖羿看了看庙里的摆设,找了一处他认为安全的角落才将她放下。

  看似残破的庙宇出人意料的干净,并无蛛网揪结成群,亦无虫蚁爬行的踪迹,除了灰尘多了些,地面并无长物……

  咦!怎么有堆干草?

  确定庙中无人之后,他将怕寒的她安置好,随即拆下可燃的木椅木桌堆放在神像前升火。

  骤起的暖意驱散寒夜的冷,逐渐回温的四肢让他静下心思考,孤男寡女的独处是否合宜,她的名节是否会毁于他手中?

  “阿羿,你有没有闻到烤鸡的香味?”好饿哦!她头一次感受到饥饿的难受。

  平时银雀总会准备一大堆糕点供她食用,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挨饿受冻,娇贵的当平日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从不考虑他人是否辛劳。

  这一刻她最想念的不是爹娘的呵护,也非兄长的疼宠,而是银雀那只几乎不离身的竹篮。

  现在的她好想喝口热汤,就算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参鸡汤也好,浮起的油层再厚也无妨,她一定一滴不剩的全灌人胃里。

  “破庙里怎会有烤鸡?你饿昏头了。”他失笑的将她拥人怀中,神情自在的不觉有何不妥。

  大概是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不避嫌的她顺势偎向他的怀抱。“可是我好饿,烤鸡的味道真的很浓。”

  难道她真的饿得产生幻觉,连鼻子都来欺负落难的她。

  “我知道你没挨过饿难免难过,等雪小一点我再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可食的食物。”他很怀疑天寒地冻会有不知死活的飞禽走兽出游。

  他是习武之人,一两餐未食尚可忍受,调息运气起码可支撑个三、五天,渴了就掬把雪含化口中,恶寒的天候根本难不倒他。

  可是她与他不同,原本就养不胖的荏弱身子哪禁得起一餐不进食,活泼好动的性情因饥饿而显得无精打采,病奄奄地像是衰弱的小母孤蜷缩着,提不起劲多瞄他一眼。

  雨打花心连夜残,云罩十五月落西,这风雪几时能停?

  “万一雪一直下个不停呢!我会不会饿死在破庙里?”她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尽往坏处想的邵铭心一脸悲苦地怀想身后事,过了年才满十七的她尚未尽到孝道,爹娘年事已高还得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她真是太不孝了。

  还有大哥尚未娶妻,她想要个大嫂的希望恐怕会落空,自责没好好照顾她的大哥一定会伤心欲绝,无心体会招家小姐对他的用情甚深。

  唉!她好想尝一口黄嫂包的鲜肉饺还有冰糖银耳,再来口温鲜鱼汤就更美味了……

  怀里揣着暖玉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冷,而且还被“大暖被”抱着,她心里只想着她平时吃腻的热食,没心思理会什么男女有别,道德礼教。

  “不许胡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你再忍一会闭上眼休息,天一亮我就带你进城。”他也担忧这场雪不肯停,但嘴上仍说着安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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